當改革進入攻堅戰的時候,也正是一部分同志發生動搖的時候,也是保守觀念回潮的時候……”
方浩突然咳嗽不止。這時,窗外隱約傳來嘈雜的聲浪,兩名幹警走進來,遞給蔣大賓一張紙條。
蔣大賓全看了看,立即離座,走到焦鵬遠身邊,輕聲說:“工人,還是上街了,快到市委門口了。”
焦鵬遠沉下臉。“不是採取了措施,不許工人離開工廠?”
進來的幹警神色慌亂地說:“在崗的工人是被勸阻回去,沒出工廠大門。退休和下崗工人是從各自家裡到市委門口才集合成隊伍的。等我們察覺,已經晚了。”
蔣大賓焦急地說:“焦書記,是不是立即實施第二套方案?”
焦鵬遠陰沉著臉道:“好吧,立即行動。”
方浩站起來,大聲說:“漫著!我們還有時間,我出去,去和工人對話。”
市委辦公大樓門口警戒森嚴,長達一百米的警戒線由防暴警察組成了密集的人牆,他們手中的玻璃鋼盾牌閃著寒光。
方浩與公安局長蔣大賓、刑偵處長陶鐵良從市委大廳走出。方浩心裡很清楚,這次與工人凶多吉少的見面關係到改革的全域性。他們是載舟之水,也是覆舟之水;是改革的動力,也是改革的阻力,關鍵在於怎樣引導。
就要邁出市委大門,下面是幾十級臺階,一旦出現在臺階上向下走去,對抗就已經開始。方浩的手心出了冷汗,不是來自恐懼,是心靈深處迸發了一種莫名的衝動。他鎮靜地注視臺階下由警戒線隔阻開來的一千多名工人,他們秩序井然,前排高舉著紅布橫幅,貼著黃色來體字——我們工人有力量!隊伍裡有十幾個人手舉著木牌,上面貼著毛澤東的照片。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示威,倒像五六十年代的國慶節慶祝遊行。
方浩迅速作出了判斷:這是一次精心策劃和組織,自我保護周密的請願活動,除了沒有事先申請外,沒有跡象顯示出蓄意的對抗和使用暴力的傾向,工人的自律依然存在,這就給溫和解決留下了出路。
見到市委大樓出來了三名幹部,領頭一個年輕工人突然轉身,面向工人隊伍,他高喊了一聲:“唱!”
他揮動有力的手臂打拍子,充當了合唱指揮。
上千個喉嚨同時發出一個聲音:
咱們工人有力量!嘿!咱們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蓋起了高樓大廈,
修起了鐵路煤礦,
改造得世界變呀變了樣!
開動了機器轟隆隆響,
掌起了鐵錘響叮噹,
造成了犁鋤好生產喲,
造成了槍炮送前方!
嘿!嘿!嘿!嘿!
咱們臉上放紅光!
咱們的汗珠往下淌
嘿!嘿,
為咱全中國徹底求解放!
或許(咱們工人有力量)這支歌是被歲月風塵隔蔽得太久,或許是唱歌者的心境已與當年有了很大的落差,方浩沒有從歌聲中聽到熱烈,聽到的是悲愴。不變的是豪邁、慷慨與激昂。
淚水情不自禁地湧滿了方浩的眼眶。他低聲地對公安局長蔣大賓說:“立即讓防暴隊撤退,用不著如臨大敵。”
“市委的安全怎麼辦?他們衝進市委大樓,這個責任太大了。”
方浩繃著面孔命令:“讓你撤,你就撤!出了問題我負責。”
“我……要請示焦書記。”
“用不著,非常時刻,我有臨機處置的權力,撤!”
“那好吧,出了問題你要承擔責任。”
蔣大賓快步下了臺階,走到防暴隊前,向隊長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隊長面向頭戴鋼盔、手持盾牌的警察大聲叫道:“全體稍息!立正!向左轉!齊步走!”
防暴隊整齊地撤離了。就在這時,工人隊伍中的後排往前擁擠,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的工人們突然挽起了手臂,組成了人牆,擋住了向前擁擠的人們。
方法甩下了陶鐵良,獨自下了臺階,站到與工人只有三米的最後一個臺階上。他的右手向前方揮動說:“同志們,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們,首先,我向大家表示感謝,你們誠心誠意地跑到市委來給我們提意見,這說明在你們的心裡,是把市委市政府當成了主心骨,說明了你們對我們的信任,為這個,我向你們表示感謝廣
方浩摘下鴨舌帽,向工人們鞠了一躬。
市委大樓二層臨街的一個大房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