箋上原有的“長風”二字龍飛鳳舞、氣韻流暢,她一筆蘸飽了墨,在旁邊寫下“送信”二字,書寫下的字雖不同,那筋骨架構,筆畫走勢,竟是一模一樣。
她一氣呵成寫完,抬頭笑問他:“怎麼樣?”
宋崢凝視半晌,點了頭。
可不知為何,這筆跡,總給他一種熟識感。
旁邊的“秋瑟”同樣狠吃了一驚,不明白夫人怎麼能把陛下的字學得這麼像?
當然,她懂不懂都無妨,這些事,她如數報給了大總管王德永。
王德永傳信,陛下秘密召她入宮。她於夜晚尋了一個合適的機會,脫身出來,進了皇宮,單膝跪在御書房的地磚上。
衛凌恆放下摺子,揉了揉額角,下令道:“開始吧。”
“是,晨早夫人起床就看見了陛下贈的簪子,隨後……”
她先是敘述,說到聞櫻的對話與動作時,表情陡然一變,模仿出聞櫻的三分□□來,而那一舉一動,一抬手一低眉,俱是原樣重現,對話記憶得分毫不差,連語氣都很相似。
“秋瑟”沒有名字,唯有一代號為十,人皆稱她小十。她告訴聞櫻自己會易容,其實是騙他的,這副□□是別人幫她做的,她所擅長的技能其實是模仿。
只要有小十跟著,衛凌恆就能得知她所有的表現。
衛凌恆不發一言,靜靜看著她將原景重現,聽她說到“此生無緣”時,他眸光不動,卻像是無底洞一般黝黑。
其實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送那支簪子給她。或許他賠她一支摔碎了的簪子,兩人之間,就如她所願兩清了。
至於為什麼把小十送到她身邊,為什麼想要從這種途徑得知她的一言一行……
衛凌恆忽然就不願再想下去了。
王德永的情緒倒是跟著小十的描述一起一伏,一會兒佩服宋夫人敏銳機警,一會兒被突然出現的宋大人嚇得心肝兒一顫,再聽到她提筆寫下的字竟與陛下的一致,不禁愣在原地,視線轉向皇帝:“陛下,這……”
先不說她為什麼能做到,模仿天子的字跡,一個弄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衛凌恆同樣也怔了怔,沒過一會兒,卻倏爾低笑起來,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好像一片羽毛飄到了心裡,輕而軟,撓得他心癢。
她會寫他的字並不稀奇,因為他在夢裡教過她。
他從小練字,學會的字型不止一種,在夢裡是俠客的身份,因而選了最灑脫的一種,與往日奏摺上所書相差甚遠,倒不怕宋崢發現。
他沒想到的是,只是夢而已,她竟然真的藉著夢裡的記憶,就能一筆一劃練到現在,以至於連宋崢都看不出差別。
衛凌恆這一生,從未感受過如此純粹的喜歡。佩佩不知他的真實身份,知道後更是百般避忌,她想要的一直都是長風,而不是皇帝。
天氣逐漸變得炎熱,錦繡春衫換成了薄薄的夏衣,蟬鳴叫在枝頭,聒噪地提醒著人們。
這日,宮裡頭下了一份官員名單,由陛下欽點隨扈前往行宮避暑,準其攜帶家眷,宋崢赫然在名單之列。
往常這時候,都是由他一人獨行,或者帶著宋汐,留聞櫻在府中看顧宋潯。
這一回,聞櫻主動和他提起,他這才想到,她嫁給自己這麼幾年,竟是一次也沒能陪同去過。
“只是留潯兒一人在府中……”他遲疑道。
聞櫻道:“衣食有丫鬟僕從在,大面上我吩咐了管家拿主意,但潯兒確實還小……要不然,我還是不去了,留下來照顧他。”
她的情緒像是有些失落,即便面帶笑容,他還是發覺到,她雙頰那對甜美的梨渦沒能綻開。
宋崢頓了頓,察覺自己最近對她的關注越來越多,“七歲也不小了,你既然已經安排好了,就一同去罷。”
皇帝入住行宮,隨扈官員則由當地長官安排住處,在整頓過後沒幾天,皇帝就下令前往皇家狩獵場狩獵。
營帳裡,衛凌恆來回踱步,像是被什麼事情所困。
王德永猜度陛下的心思,笑吟吟地稟報道:“宋大人官居正二品,他的營帳離主帳不遠,想來宋夫人也在內……陛下若馬上就想見人,奴才這就去安排……”
衛凌恆卻是搖了搖頭,“不必。”
王德永驟然被否決了提議,深覺詫異,半天沒回神。
今年的避暑之行比往年要早,雖宮中各有各的說法,王德永卻總覺得,這是陛下想見一見那位夫人。
聽起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