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6部分

文大成問題。《札記?中庸》說:“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鄭玄注:“時節其中。”孔穎達疏:“時節其中,謂喜怒不過節也。”這裡是說他的學習還未達到“隨時節制而不偏”的境界。古人處世治事之道,都稱之為“學”,不一定指讀書。他收到信後,立即回信說:“示悉。承教‘時中’譯文,甚是。這是我的疏忽,當在出集子時改正。謝謝。一隔幾十年,頭髮都白了。得兄信,恍如重溫舊誼,極喜。以後盼多指教。”過了幾年,我有一次又給他去信。那是我在1963年春做胃切除手術後在小湯山療養的時候。我在病房無事,就翻閱他所贈的《學習集》。我發現引文有問題,就寫信給他,大意說:大作《〈敕勒川〉歌唱者家族的命運》一文中,引斛律金的話“明月獵得雖少,他射的鳥總是背上中箭”。就常理而論,這是錯誤的。鳥飛戾天,獵者仰射,著箭處應在胸部,不在背上。就訓詁而言,《北史》和《北齊書》的《斛律金傳》中都說:“光(即明月)所獲禽獸或少,必麗龜達腋。”其中所引斛律金的話皆為“明月必背上著箭”。雖未確說是禽或獸,但獵人騎在馬上射獸,中箭處為背脊而非胸部。“麗龜”一辭,出於《左傳?宣公十二年》:“射麋麗龜”,孔穎達疏曰:“麗為著之義。龜之形,背高而前後下,此射麋麗龜,謂著其高處。”鳥背並無龜形隆起,可見此乃指獸無疑。吾兄酷嗜釣魚,而不習打獵,故易致誤。他回信說:“承指出背上著箭是指的野獸而非飛鳥,甚是。我確是只會釣魚,不會打獵。有漁無獵,只能算個半個漁獵社會的人,不如你全面也。出院後,請你吃一次小館子,吹吹牛,如何?”實則我不僅不會打獵,並且也沒有釣過魚。他不僅虛誇了我,後來還真的請我吃一次館子。那是一年以後的事,我已出了療養院,恢復上班。5月間,石榴花正盛開。他在北海慶霄樓召集修改楊圖委員會的一部分同志,商談抽出有關北京城的幾幅歷史地圖,另編一集。我不是楊圖編委,但這次承他約我參加,會後在仿膳飯莊吃了一頓。誰知道後來“四人幫”*他時,竟把這次會議叫做“慶霄樓事件”,說是一起嚴重的反革命事件,陰謀搞政變。這是他的幾大罪狀之一,同時也牽涉了我,說我參與了這件反革命陰謀。誰叫你嘴饞,這是活該!當時某單位還特別派人三番兩次來外調,要我寫材料。那位外調人員指著他皮包裡的檔案說:吳晗都已經交代了。他交代的材料就在這裡。我說:“他既已交代了,那就解決問題了。我確實不知底細,不知道有什麼陰謀。既然是陰謀,難道人家還會在公開會議上宣揚嗎?”他瞪著眼罵了我一頓,說我頑固不化,死不悔改。真是有口難分。但是他們也沒有如願以償,沒有獲得假證明。

夏鼐 我所知道的史學家吳晗同志(6)

吳晗同志於1959年年底動筆試寫京戲《海瑞罷官》,寫完修改後曾經上演。1965年11月10日,反動文痞姚文元丟擲了他的黑文後,批判《海瑞罷官》的運動開始了,到12月底就逐漸展開。聽說吳晗同志最初還很自信,認為這是學術問題,不是政治問題。他曾忿忿地說:“姚文元的文章連起碼的史實都不顧。”後來被迫寫自我批判,在12月30日《人民日報》上發表。文中雖承認“這不止是一個學術性問題,而是一個政治性問題”,但他仍以為透過這次的批評和討論,展開百家爭鳴,分清是非,可以提高學術水平。文章用大量的篇幅來考證退田、除霸、修吳淞江等的史事。有人以為吳晗同志的政治敏感性很強,實則他始終是個文人、學者,書生氣很重。中年以後他喜歡談政治,後來又投筆從政,但是並不懂得政治。有人說,吳晗同志寫《海瑞罷官》直刺*、“四人幫”禍國殃民,剛正不阿,致遭毒手。實則1959年年底他著手寫這本戲時,*剛取代彭德懷同志當上國防部長,劣績未顯,“四人幫”則還未登臺操權作孽,而且吳晗同志曾多次宣告,這戲只是為了歌頌海瑞的剛毅精神,並沒有隱射諷刺任何人物。我是相信他的話的。“四人幫”陰謀篡黨奪權,借《海瑞罷官》以掀起批判運動,開啟一個缺口,把矛頭指向北京市委,指向黨中央許多革命老前輩。吳晗同志和別的千千萬萬的無辜受害的好人一樣,成為這個陰謀的犧牲品。

1966年5月間,批判《海瑞罷官》運動已入高潮,並且已經開始批判“三家村”中另一位健將鄧拓同志。有一天,向達同志進城開會,會後和我一起到東安市場和平餐廳用餐。他對我說:“辰伯真害人不淺!他寫了一本戲,害得我好幾次遠道來城裡參加批判會。”又問我去過老吳的副市長“官邸”沒有。我說從來沒有去過。他嘆口氣說: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