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陶並沒有任何詫異的感覺,他們家那棟樓也差不多這條件,只不過他熟悉地形,哪兒有坑,坑有多大,都瞭然於胸,摸黑行動時能更利索一點而已。
還好就在三樓,很快就摸到了,女孩掏出鑰匙,葉陶機靈地摁了一下手機的鍵盤,給她照亮。等她開啟門一開燈,葉陶卻吃了一驚,他完全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粗陋陳舊的建築裡,會有這樣配置的人家!
這是個兩房的小單元,客廳的尺寸不大,所有的家電也都小巧玲瓏。引起葉陶注意的是,從傢俱到電器,從窗簾到拖鞋,明顯是一水兒嶄新的貨色,這還不算,主要是這些貨色的價格和檔次,明顯高於小區裡的大部分人家慣常使用的貨色。
就拿葉家來說吧,那些亂七八糟的傢俱壓根兒就不是一個風格的,甚至顏色都大相徑庭,完全沒有配套協調這一說,小小的客廳裡,卻擺放著一張笨重粗大的沙發,鬧得人都不知道往哪裡站了,針對這個沙發,姐夫孫建冬就說過一次,大房子要用大傢俱,小房子就該配小傢俱,葉陶深以為然。
眼前這戶人家的客廳裡,不僅布藝沙發的顏色和水磨石地面的顏色搭配和諧,就連窗簾的顏色也明顯是搭著窗邊的胡桃木餐檯配的,日光燈格外明亮,一看就是新換上的名牌燈管,不像葉家,所有的燈管似乎都患上了營養不良,夏天不亮冬天不曖,有氣無力的德性。
就在葉陶坐在沙發上觀察著這一切的功夫,女孩從冰箱裡拿出一聽可樂,熱情地拉開了才遞到葉陶手上。葉陶認真地看了看她,臉長得一般點,至於這張臉到底一般在什麼地方,他一下還說不上來,似乎臉有點大,l.65上下的個子在南方還算高挑。
女孩拉了張餐椅在他對面坐下,笑眯眯地說:“我叫沙噹噹,怎麼稱呼你呀?”
葉陶說:“我?我叫葉陶。你不是本地人吧?”其實,他想問的是,“你是幹嗎的?”但葉陶明顯感到女孩似乎比他向來結交的那些女孩更有分量,她不說你叫“什麼”,說怎麼“稱呼”,她的名字叫“沙噹噹”,葉陶認為這三個字比他所有女同學或者女同事的名字都更富有撒嬌的意思,這些感受在他剛進門時的驚訝之上又給他增加了一點壓力,也給了他幾分似有似無的新奇和激動,葉陶下意識地把到嘴邊的問題給硬嚥了下去。
沙噹噹說:“嗯,我是成都人,這是我剛租的房子。”
葉陶驚訝地說:“你一個人租兩房的房子?”
沙噹噹自豪地介紹說:“對,我一個人住。房子剛租下來的時候,又髒又舊,我讓房東把原先的那些破爛傢俱都搬走!然後,花了幾百塊錢,找人把牆粉刷了一遍,看上去就亮堂多了。你現在看到的這些傢俱呀、電器呀,還有窗簾,都是我自己一樣一樣買回來的,花了我整整半個月的時間呢,累死我了!你別說,這些東西一到位,房子就徹底變了個樣兒——怎麼樣,還看得過去吧?”
葉陶由衷地點頭說:“很不錯!你真能幹!這得花不少錢吧?”
沙噹噹得意地賣弄道:“也不算很多錢:21寸的彩電,菲利浦的,促銷,才九百多,跟白送差不多了;這海爾的小冰箱,一千出頭,我自己一個人住,夠用了;全自動洗衣機,我買了個3公斤的,我的要求是能洗毛毯就行了,也差不多一千塊——這牌子是松下合資的,我父母家就用的這牌子,挺好使的。”
沙噹噹說得來勁,索性起身邀請葉陶參觀自己的勝利成果,葉陶也確實非常好奇,沙噹噹受到鼓勵,熱情更加高漲,她指點著說:“臥室裡的空調和一衛生間裡的熱水器都是房東的,我看還湊合著能用,就沒換新的——主要這兩樣安裝起來太麻煩,我懶得整那麼大動靜了,以後帶走也不方便。”
葉陶聽了,小心地試探道:“帶走?你剛來就想再搬呀?”
沙噹噹解釋說:“那倒不是,我已經跟房東簽了半年的合同,可我以後總得自己買房吧?我想住到天河去。現在這不是暫時過渡過渡嘛。”
葉陶驚訝地看著沙噹噹,看起來,她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說起買房,口氣卻像計劃一次泰國遊那樣輕鬆。葉陶不由自主地提醒說:“天河的房子很貴的。到那裡買,不合算吧?”
沙噹噹充滿信心地說:“我知道,天河是廣州最好的區嘛,房子當然貴。租房的時候我向中介打聽過天河的房價,我覺得還負擔得起,等我在廣州站穩腳跟,就開始考慮買房。”
葉陶有點慚愧,他太想問“你到底是幹嗎的”了。葉陶忍著好奇,做出隨意的樣子問道:“對了噹噹,你說你是成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