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說二里也沒多遠,她走路也不過兩刻鐘的事,是她舅母一聽她要去觀音堂,唬的扯住她一疊聲的不讓,最末了,還怕她主意正的自己偷著溜去,跟她道:“今兒不是初一十五的,山上沒大熱鬧,倒是今兒正巧是咱們村的集,不若舅母跟著你去逛逛,若想去廟裡,待你舅舅家來,僱了牛車拉你去,你一個姑娘家,走到哪裡要走壞腳的。”
徐苒想了想聊勝於我,至少能出去了,她舅母這才暗暗鬆了口氣,這個外甥女模樣生的好,又是顧家老爺著重的人,那觀音堂人來人往的,說不準便有那浮浪子弟,若大姐兒被那些人瞧了去,惹出麻煩來,如何擔待的起,再說,一早當家的漢子出去時,便叫過她細細叮囑過了,讓她好生看顧著外甥女,這會兒李婆子前腳走,她後腳便要出去,怎能不跟了去。
又怕大姐兒穿的太招眼,把自己一套年前新做下還沒上過身的衣裳,給大姐兒換了,徐苒倒是喜歡穿這樣的粗布衣裳,比那些綾羅綢緞舒服,頭髮也不耐煩梳髻,仍編了條麻花辮垂在身後,跟她舅母走在一處,活脫脫一個村姑,只麵皮白了些,細一瞧,眉眼也較那些村姑清秀靈氣。
因這古代的村子裡,市集不是天天有的,十天才輪上一回,有時趕上下雨什麼的便歇市,要輪到下個十天才成,故此,這一趕上市集,四里八鄉村裡的鄉親,凡得空的都會來一趟。
有家裡存的山貨,或是得的什麼獵物皮子,甚或,家裡婦人織的布匹,做的針線,都拿了來換了銀錢,再賣些油鹽醬醋或針頭線腦等物,故此,雖是村集,卻也鬧熱非常。
依著陳家村街當一個荒了的土地廟,一溜擺開叫賣,細一瞧,倒是什麼都有,徐苒真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多久沒逛過這樣鮮活的地兒了。
她忍不住想起穿越前跟同事去批發市場的光景,雖相差甚遠,勉強也算有些雷同之處,只她舅母倒是十分忙亂,一邊在她身前護著,怕人擠著她,一邊還跟相熟的鄉親唱諾搭話。
徐苒卻瞧著兩邊做買賣的,什麼都覺新鮮,兩隻眼都不夠她使喚的,依著破土地廟的外牆,從南到北的一條街擠的滿滿當當。
徐苒從南走到北,眼瞅著到了頭,卻忽的瞧見一個冷冷清清的攤子,一張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破桌子,都短了一條腿,用一根木頭棍歪歪斜斜的撐著,桌上擺著筆墨紙硯,筆墨先不說,只那個硯臺,瞧著就不是什麼好硯,邊上還缺了一大塊角,真真窮酸到家了,桌子後還坐著一個人。
待瞧見這人,徐苒覺得,那硯臺真真跟人是配套來的,這人更是窮酸的可憐,身上一件海青褶子,早破的不成樣子,想來也沒銀子買新的去,卻又不大會兒針線,自己尋了破布縫補的亂七八糟,猛地一看,五顏六色跟老和尚的袈裟一般,掛在他消瘦的身上,越發顯得不成樣兒。
再瞧這人的臉,徐苒卻暗暗點了點頭,雖滿臉病容,卻還有些眉清目秀的樣兒,頭上戴著一塊破方巾,雖窮酸仍可看出是個識文斷字的秀才,桌子旁邊立著個破板子,上頭寫著幾個字:代寫書信,卻一個主顧都沒有,只他一個人坐在那裡,不時還咳嗽兩聲。
徐苒的舅母見她停住了腳兒,順著她的目光一瞧,忙扯了她一把,低聲道:“這是個外鄉人,聽說是要趕明年二月京裡的會試,卻不想半道上遇了賊人,搶了他的盤資,手裡沒了銀錢,又病了一場,便耽擱在咱們村裡了,平日靠著給人代寫書信,或送他些吃食餬口,也是飢一頓飽一頓的,就在這後頭的破廟裡安身,如今還好,趕明兒入了冬,可不要生生的凍死了,只怕他得是過人的癆病,你莫要湊前。”
徐苒忽道:“舅母剛不是說,要買些繡線布匹?”她舅母道:“是說要買的,只賣針線的貨郎在街中呢,又圍著好些人,舅母怕擠著你,便忙著過來了。”
徐苒道:“如此,舅母且去,我在這裡等著便了。”
她舅母一見這邊沒什麼人,倒也清淨,便道:“那舅母去去就來。”轉身往回去了。
徐苒見她舅母沒了影兒,卻也沒往那窮酸處走,因瞧見幾個七八歲的小子,圍著他那張桌子轉著圈的跑,手裡還揮舞著棍子,又叫又喊的,當刀槍一般。
那窮酸估摸是怕這幾個孩子碰了桌上的東西,忙著站起來哄那幾個孩子:“去旁處耍子,旁處耍子,仔細碰了我的硯……”誰知他不說還好,越這樣說,不知那個小子使壞,把窮酸撐著破桌子的木頭棍兒弄倒了,稀里嘩啦,桌子上的筆墨紙硯都翻在地上,幾個孩子鬨笑著跑了,那窮酸忙著彎腰去揀,那本來沒了一塊角的硯摔了個兩半,窮酸一屁股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