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在手裡轉動著一個鼻菸壺,他那銳利的眼睛慈祥地半閉著。
他請客人坐在壁爐旁邊的一張鍍金椅子上,椅子那麼輕巧,彼得只好用腿支住重量,生怕壓壞那件小巧的東西。選帝侯說的是德國話,卻把法語摻雜在裡面。最後他提到了軍事同盟的事。彼得這才開始領悟。他的畏怯也便消失了幾分。他用水手們慣常說的那種荷蘭話夾德國話解釋著,他在這兒是微服出行,不便商談大事,可是過一星期大使們就會到來,應當跟他們舉行談判。
選帝侯拍了拍手。一扇裝著鏡子的門悄沒聲兒地開了,幾個穿深紅色制服的僕役推進來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吃喝的東西。彼得本來已經餓得發慌,這一下便馬上變得格外高興。
不料那吃的東西竟少得可憐,幾片香腸,一隻烤鴿,一個什錦小餡餅,一點兒生菜。
選帝侯用一種優雅的手勢請客人就座,攤開一方漿硬的食巾,把它往坎肩上一拴,含蓄地笑了一笑,說道:“全歐洲懷著欽佩的心情,正在注視陛下您對基督教的敵人所取得的輝煌的軍事勝利。啊,我只有向您鼓掌。我這不幸的國家受到了敵人——波蘭人和瑞典人的包圍。只要那些瑞典強盜還主宰著薩克森、波蘭、波羅的海和利沃尼亞,各個民族的繁榮是不可能的。我的年輕的朋友,您不久就會明白,因為我們造了孽,上帝才給我們派來了共同的敵人,不是土耳其人,而是瑞典人。他們向航行波羅的海的第一條船徵收捐稅。我們大家都在努力工作,他們卻像黃蜂一樣只靠打劫過日子。不僅是我們在受苦,還有荷蘭人和英國人。至於土耳其人!那些土耳其人!他們之所以有力量,只是由於法蘭西的支援——那個貪得無厭的暴君,他正在伸出篡位者的手去,抓取哈布斯堡的西班牙皇冠。親愛的朋友,您不久就會親眼看到一個反對法蘭西的偉大的聯盟。路易十四已經老了,他那些有名的元帥都已經睡在墳墓裡頭,法蘭西給沒法忍受的苛捐雜稅弄得破產了。它不會再有力量支援土耳其蘇丹。在國際的賭局裡,土耳其的牌就會輸掉了。可是瑞典,嘿,它倒是莫斯科背後一個最危險的敵人。”
選帝侯把胳臂肘輕輕地擱在桌子上,摘下了一朵蘋果花。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在閃閃發光。他那張颳得光光的臉,給燭光一照,聰明得猶如魔鬼。
彼得覺得這個德國人會誘騙他。他喝了一大杯酒,說道:“我倒很想向您的工程師們學習大炮射擊……”
“整個停炮場都可以為陛下效勞……”
“謝謝!”
“請嚐嚐這種摩澤爾酒吧。”
微服訪歐洲(7)
“要我們攪進歐洲的糾紛,未免太早了些。對我們來說,土耳其人倒是一個很大的煩惱。”
“不過,不要指望波蘭的援助,我年輕的朋友,因為波蘭是隨著瑞典的笛聲跳舞的。”
“這種摩澤爾酒倒是很不錯……”
“黑海對發展貴國的貿易根本沒有一點幫助。倒是波羅的海沿岸的幾個港口會給俄羅斯開闢無窮的財源。”
選帝侯咬著蘋果花瓣,用一雙隱藏著的冷笑的眼睛朝這個莫斯科人的臉瞅了一下。
大使團到達以前的整整一個星期,彼得都在郊外用大炮打靶。他從炮兵總工程師施泰特納·馮·施特恩費爾德那裡得到了一份證書:應當承認,並且肯定彼得·米哈伊洛夫先生在炮彈的發射以及科學的理論與實踐方面已經精通掌握,應當確認他是一位審慎而精幹的火器射擊藝術家;鑑於他所具有的卓越的知識,還應給予一切可能的協助和令人愜意的照顧。
大使們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沒看見過這樣豪華的儀仗進入哥尼斯堡。
行列的前頭是些蓋著富麗的鞍褥和馬被的駿馬,跟著是普魯士的近衛軍、少年侍衛、騎士和武士,俄羅斯的喇叭手震耳欲聾地吹奏著。走在他們後面的是30個志願人員,穿的是鑲著銀邊的綠色長襟衣。騎在馬上的大使隨員們,穿的是紫紅色長襟衣,胸前和背後都繡著金色的紋章。一輛四面裝著玻璃的、寬敞的大轎車裡坐著三位大使:勒福爾、戈洛溫和沃茲尼岑,穿的是白緞面的黑貂大衣,高頂海狸皮帽上立著用鑽石鑲成的雙頭鷹。他們在車廂裡向後靠著,如同雕像似的一動也不動,戒指上面以及手仗頂端嵌的寶石在閃閃熠耀。轎車後面是那些莫斯科貴族,穿的是最華貴的衣服……當接見以及跟選帝侯的談判正在進行的時候,彼得卻乘著一條快艇趕到費里加什加夫去了。
這裡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不管選帝侯怎麼狡猾,跟波蘭結同盟對彼得來說總比跟他締結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