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羽未答,只冷冷哼了聲:“狗眼看人低的家夥。”能夠讓左相府中的管家也動容的銀票,數目只怕不小,看來昭羽損失慘重,卻只為了帶進自己這麼一個小廝,我忍住笑意隨他進了宴客大廳。
進了內廳,那裡早已人滿為患,捧著酒壺珍饈的婢女來往穿梭,帶著鵝黃色的宮裙漣漪令人心醉神馳,所謂的高官皇族,大都漾著一張張微醺的臉興味盎然地欣賞著,平日裡的道貌岸然此刻全然不見。只有對面的昭炎看見我們,眨了眨眼,揚起一抹笑容。
“原來是九皇子駕到,老臣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年屆六十卻依然鬚髮烏黑,精神矍鑠的左相笑容滿面地招呼,卻依然端坐在首座上沒有起身。
昭羽也笑得真誠,彷彿毫不介意:“您老六十大壽,豈敢勞煩,那不是折了我們這些小輩的福。”此時的他收斂起平日在我面前的任性飛揚,露出一副恭敬受教的晚輩模樣,讓我再次見識到這少年變幻莫測的一面。
這時左相身旁的一名男子開口了:“九弟,自從回來之後你一直待在府裡,都不見你來看看我們這些兄弟。”語氣和煦卻不失威嚴,完全是一副長兄的模樣。
昭羽強笑道:“小弟回來之後一直遵從父皇之命在家反省,實在沒有臉見各位兄長。”神色黯然,微垂著頭,令人不會懷疑他悔過的真實性。
“好了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了,今天是左相的大壽,大家都是來為他道賀的。”太子突然笑了起來,頗有撫慰的意思,也成功地轉移了話題。
眾人這才將方才落在昭羽身上的注意力轉移,又說笑著談論起別的話題。
一輪寒暄說笑過後,琴聲細細而起,清揚婉兮的音律讓周遭漸漸靜了下來,在場大都風雅,自然懂得欣賞。珠簾薄幕之後,佳人音樂端坐撫琴,微風餘音,靡靡猗猗,輕行浮彈,明嫿清和。疾而不速,留而不滯。眾人臉上除了欽賞,還有蠢蠢欲動,頗有一睹佳人容顏的神色。
我在琴聲響起之時便長舒了口氣,她不是秋雲羅,儘管名字極易令人誤會。若雲羅真的出現在此,只怕我要懷疑劍譜失蹤之事是與左相府有關的了,到時候情勢必定又要複雜不少。曲曰春明笑月,雖也婉約動聽,入味三分,細品之下卻遠沒有云羅的靈氣飄渺,震撼人心,皆因只得其形,而未得其神。
琴聲至清越處,沒沒而息,眾人回過神來,紛紛擊掌以示讚賞之意。
簾幕浮動,佳人款款而出,朝在座諸人襝衽為禮。“奴家羅雲秋獻醜了。”
太子哈哈一笑。“先前聽名字,又聞琴藝驚為天人,還以為是左相請到了天下無雙的無雙樓主秋雲羅,不想卻是另外一位毫不遜色的仙子。”這自然是一句客氣話,連我都聽出來了,以太子的權勢地位,這名女子的容貌又豈能入得他眼?
眾人聞言,皆現出若有所失的神情,想來他們大都有我和昭羽先前的想法,不覺好笑起來。
左相含笑。“這位姑娘,當不遜於無雙樓主才是。”
眾人細細一看,果真別有風韻,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誰說不是一位佳人,只是美則美矣,在我眼中卻分明不如當年的輕盈。羅雲秋羞澀淺笑,默默垂首,任眾人評鑑,一副溫婉柔順的模樣,卻讓我暗暗搖頭。
趁著觥籌交錯,酒酣耳熱之際,我悄悄地退了出去,除了昭羽側首微瞥我一眼,誰也沒有察覺。
自一室的溫暖麝香中退出,迎面冷風撲卷,讓精神頓時為之一振,手下不由攏了攏領子。抬首而望,冬夜肅清,朗月垂光,自成一番風情。怎麼會有人說寒冬淒涼,眼前初放之梅,腳下未融薄雪,盎然生機豈不由此而生?我撫沙鍋內沾了些許飛白的梅瓣,不禁莞爾一笑,心情也舒暢不少。既然裡面那人不是雲羅,自己便陪綠綺再等上些時日吧,雖然我並不是很喜歡這裡繁華得近乎綺麗的一切。
獨立雪中悄然無聲,除了不遠處喧譁的燈火,這裡清寂得連花落下的聲音似乎也聽得見,自然也不會忽略了正由遠及近,深淺不一的腳步和並沒有刻意隱藏的說話聲。
我一怔,出現片刻的遲滯,若現在出去,勢必會被人發現,不出去,又好似在竊人私隱一般。時間並不容我多作思考,那兩人的行跡越來越近,我略一遲疑,還是轉身隱入了旁邊的梅林之中。
“慕容公子難得來此,老夫怎能不歡喜得倒履相迎。”聲音一入耳,我微微詫異,壽宴進行至此正是高潮,主人卻離席而與他人跑到這冷僻的地方來?透過枝葉錯雜的梅影,可以看見兩個人緩步而來,其中一人無疑是左相,而另一個身形頎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