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土的面色,哪裡還有半分大家閨秀的氣質,縱使眼力再不濟的人也看出一絲不對。不少老成穩重的人卻早已聽得暗自點頭稱許,單是這份從容自如的氣度,便已令人心折。
付桑的臉色微微一僵,似乎有些懊惱自己剛才太快承認了,眼珠一轉,卻是抓住了慕容方才的那句話。“所以慕容門主一氣之下,就拿了這男子來搪塞?堂堂擎天門主說出這等兒女情長的話,只怕會讓天下人恥笑吧?”說罷還朝周圍環繞了一圈,本以為會看到大多數人與他一樣的臉色鄙夷,卻沒料到一些老成持重的人根本是不動聲色地在觀望著,而另一些人,卻浮現出意料之外的傾倒之色,其中又以年輕女子居多。女子重情,顯然慕容方才的一席話,已經深深地打動了她們。
“既然柳家違諾在先,也沒有資格來指謫本座不是,況且,驚鴻是本座的人,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詆譭,今日之事,念在柳家與先父相交之誼便作罷,不然付前輩,還想出得了慕容家的門麼?”
付桑是真的在慕容眼中看見沉沉殺氣,不由抖了一抖,本以為便可就此結束,怎料他不知為何突然之間又冷笑起來,彷彿毫無畏懼。“難道說慕容門主讓天下英雄來此,便沒有一點私心嗎?柳家世代經商,不過近兩年才初露崢嶸,令尊何以要與我家家主聯姻?付某聽聞近年來擎天門消滅了不少大小門派,連四大家族,也有其二收歸囊中,難道不是想利用柳家來達到什麼目的嗎?”斜眼瞥了眾人一眼,他似乎很滿意自己挑起的微微騷動。
這一連串的反問,不過是為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然而一些沉不住氣的年輕人卻已蠢蠢欲動,驚疑不定的目光在慕容與付桑身上來回遊移著。
慕容又說了什麼,以及周圍各人的反應,我全然無暇顧及,只苦苦思索著,從方才付桑說那番話之前翻起衣袖不經意間做了個奇怪的手勢,心中便驀地一動,只覺得那個手勢似曾相識,彷彿在哪裡見到。
付桑笑眯眯地看著眼前由他而起的這一切,悠然得好似置身事外。他知道如今當著許多人的面胡攪蠻纏一番,慕容無論如何不能不有所顧忌,自然也無暇向他追究假冒新娘的責任了。心情一高興,臉上也浮現得意之色,袖子又無意地翻了一翻,與之前那個詭異的手勢如出一轍,我也終於想起自己之所以會覺得熟悉的緣故了。
“你是西域天都十二府拜月府的人?”那種手勢,我也曾在劫殺自己與昭羽的那些黑衣人身上見到過,而他們,正是出身於天都十二府中那個最詭異神秘的拜月府。遠在邊陲之地的門派,自己卻接二連三地撞見,僅僅是巧合麼?
我因為心中訝異,聲音便不由高了幾分,卻不料在場的武林中人全向我望過來。五十年前西域諸派曾遣人滲入中原一些門派,一度造成混亂,眾人譁然的同時自然分外留神。
付桑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即冷笑:“真是笑話,付某雖然練過幾年功夫,卻從未聽過什麼府,莫要血口噴人。”自那場小小的混亂之後,再也沒聽過西域的門派在中原走動,但因為他們的武功奇詭且出手即狠,一般武林中人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好印象,也難怪付桑要如此強烈地否定。
此時一直站在付桑身後的一名藍衣人反應極快,在他話未落音便一掌朝付桑後背拍去,卻是輕飄飄無聲無息,付桑也不回頭,足下輕點,身形已然繞到藍衣人身後,一掌便要印上,卻似忽然間驚覺到什麼,忙止住掌勢,然而為時已晚,那種詭譎而絕不似中原武功的步法已完全落入眾人眼裡。
藍衣人輕輕一笑:“還說不是,這種步法如果不是西域才有又會出自哪裡呢?”
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瞥過我的目光竟閃過一絲怨毒,我被他瞪得心中微寒,卻只覺得無辜好笑,握住自己的手驀地緊了一緊,似有安慰之意。眼眶陡然一澀,皺了皺眉,不著痕跡地輕撇過頭,怔怔地望向地面,耳畔隱約傳來一聲低嘆,心不由微微顫抖,似鈍痛又似溫暖,自己竟也弄不清楚了。
“付某雖然出身西域,卻一直在柳家擔任管事之職,並未有半分逾距之舉,慕容門主何以如此苦苦相逼?”
慕容也沉下臉,俊雅的面容蒙上一層陰翳,看來竟有幾分駭人。“付老毀諾在先,既而又挑撥擎天門與各門派的關係,若不是點破你出身西域魔門的事,只怕付老還意猶未盡吧,今日看在柳家與先父相交的份上便罷,還要本座送客麼?”
付桑冷笑一聲,環顧周圍,見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大多帶了幾分戒備,想想再留下來也是自討沒趣,思及回去之後還要領受家主的責罰,不由咬咬牙,轉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