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兩件事:一、這夥乞兒如此有違常理,是不是有堂口在他們後面撐腰,故意要他們來搞事;如果是的話,這會是哪個堂口?二、需不需要派鮑鬱雷或洪二去公安局求易合順幫忙“營救”郝日陽他們?
第一個問題,章閣鋒最後斷定這夥乞兒的行為是一次蓄意搗亂,而“後臺老闆”極可能是廣龍堂。四五個月前,城北丐幫首領梅猛梅大頭在茶巷口大來酒家門前被人暗殺,此案到現在還沒有下文;隨後是一個叫陳應的丐幫小頭目做了首領,而據說他依附了廣龍堂,做了金城的手下。章閣鋒認為自己想通了這個問題的同時,不由自主地便打了個冷戰:莫非是金城有意向自己挑釁?
第二個問題。易合順在民國前是義興堂裡的小頭目,章閣鋒當時還只是個剛入堂的小噗羅。後來易合順自己去參加了民軍。民國建立後,省城不少民軍被解散,他又不失時機地轉入了警局,兩年前終於當上保安科的科長。章閣鋒心中明白,論交情,易合順跟鮑鬱雷、洪二兩人比跟自己深得多,真要去求他,讓兩個老傢伙去求比自己去還有效。不過,章閣鋒最後認定沒這個需要,在街頭茶樓打架並不是什麼大罪。
現在章閣鋒擔心的不是那幾個被扣在警局裡的手下,而是廣龍堂、金城,他甚至已想到是不是金城要向自己報八年宿仇。但想來想去,又覺得自己似乎有點過慮,——金城做廣龍堂堂主已差不多一年了,並沒有跟自己過不去,江湖上也沒有傳言他要報復自己。事情還未查清楚,何必自己先亂了方寸?
左權衡右思量,不覺已近黃昏。章閣鋒心中仍在七上八下,突然看到郝日陽、樂平等五六人哭喪著臉走進堂裡來。
“你們回來了?”章閣鋒站起身,話說得不痛不癢,“沒事了吧?”
“堂主,”郝日陽向章閣鋒打躬作揖,“現在暫時是沒事了,不過,不過公安局要我們賠那幫乞兒的湯藥費。現在已經賠了十個大洋,還說他們以後有什麼三長兩短,還要我們賠。”
“為什麼?為什麼要賠這麼多?”
“那幫乞兒在公安局裡又哭又叫,有幾個更是賴在地上說這裡痛那裡痛,說我們打傷了他們,那幾個警察也幫他們說話,說親眼看見是我們把他們打在地上。堂主,你知道,那幫乞兒本來就是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只剩下半條人命,一拳下去,一條板凳下去就更只剩下小半條了。後來有個警官要了法醫來給他們驗傷,法醫驗過後,說有幾個是受了皮肉傷,但有幾個是受了內傷,其中有一個還折了一根肋骨,要敷藥包紮。我們費貓、戚權也捱了他們兩棍,但法醫說他倆沒傷。”
“為什麼會打得這麼狠?”
“他們雖然半條人命,但個個有打狗棍,好像早就準備好似的,開始時我見他們人又多,又好像癲了那樣眼放光,本不想跟他們打,但他們一見我們進來,就反而舉著打狗棍先衝過來,那樣一打起來就大家都狂了,要不是那幾個警察衝進來,真可能會出人命。”
章閣鋒聽完,沉默了一會,突然問:“你們看這些乞兒當中,有沒有是其他別的堂口的人扮的?你們有沒有認出來?”
郝日陽他們你望我我望你,最後搖搖頭:“好像沒有。”
王小六在旁邊插了一句:“小人問過胡老闆,胡老闆說好像都認得他們,這些乞兒以前好像都來乞過飯。”
章閣鋒心中暗舒出一口長氣:那還好。沉默不語。
堂裡安靜了兩分鐘。郝日陽看了看樂平,樂平猶豫了一下,對著章閣鋒作了一揖:“堂主,我們的錢都賠光了,不賠錢警察又不放我們……”囁囁嚅嚅的不知怎樣往下說。
章閣鋒知道這些嘍羅想說什麼,不耐煩地擺擺手:“各位兄弟辛苦了!好吧,這十個大洋就由堂裡出了。”拿出十個大洋交給郝日陽,“你們誰出了的就拿回去。好了,都去歇歇吧。”
“多謝堂主。”郝日陽雙手接過。
“但,堂主,警察說,這些乞兒以後有什麼三長兩短,還要我們賠。”樂平又囁嚅著說了一句。
“你們都走了,他們以後還怎麼找你?”章閣鋒不知怎搞的,覺得自己心裡很亂,雖是強忍著不快,但語氣終已露出不耐煩來。
“警察把我們的地址都登記下來了。”費貓哭喪著臉道。
他捱了乞兒兩棍,見堂主卻沒有問候自己,原來是心中有氣,現在還加上怨。
“你們為什麼不會說個假地址給他?”章閣鋒覺得心裡越來越亂,以前他是肯定會記得安慰一下這些小嘍羅的。
“我們不敢,怕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