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珠江,反照著使人覺得暖烘烘的陽光,碧綠如鏡,更顯得江兩岸十分寧靜。停泊在東堤的廣龍航運公司的一艘貨輪,滿載著絲綢布匹,拉響一聲長笛,“嗚——”劃破長空,離開了碼頭,向東緩緩而去。
約半個小時,貨輪經過了二沙頭和海心沙島,便到了獵德湧口。隨著三聲短笛響過,獵德湧劃出了一艘小划艇,向貨輪靠攏過來。划艇前頭,站著紀春文,跟上午到廣龍堂時的裝束已大不相同,西裝革履,戴一條名貴領帶,掛一幅垂著細絲金鍊的金邊眼鏡,頭戴一頂當時正流行的氈帽,儼然一個洋行富商的模樣。
金城點頭示意,紀春文立即指揮兩個“船伕”把一個上了鎖,貼著封條的大木箱抬上貨輪。待兩個“船伕”回到小划艇後,紀春文在貨輪的船長室先把一張紙條交給金城:“周老太爺的‘手令’,上有聯英社的地址和電話。”又拿出半張已撕去一半的百元港市,“交貨時對上這半張港幣,撕口要吻合。木箱要親手交給社長周國榮。”金城接過,沒說話。紀春文又從懷中掏出一本只有十來頁紙,三邊粘了漿糊,打不開的老子《道德經》,雙手遞給金城,低聲道:“到時先把最底那面撕出來,交孫中山的衛士,自會明白。事關省城安危,金堂主好自為之。”金城又微微點點頭,接過,邊放入懷中,邊低聲問:“剛才二人,是不是紀科長僱的船伕?”
“不,是偵緝科的人,小弟的手下。”
紀春文跳回小划艇,貨輪繼續向東開去。
金城舉著望遠鏡,細心地看著前後左右的江面,足有半個鐘頭,然後下令:“搬開布匹,把木箱放到艙底左前方的暗格內,再把布匹搬回。”
“城哥,你好像有點不放心?”姜雄見一切都弄妥了,金城仍是舉著望遠鏡不停地看著船後的江面,便走過來,輕聲問道。
“你剛才有沒有注意那兩個船伕?”金城放下望遠鏡,眼睛好像在欣賞風景,話說得漫不經心。
“沒有。”姜雄微吃一驚,“有什麼不妥嗎?你擔心紀春文自己搞鬼?那樣我們就防不勝防了!”
“我倒不擔心紀春文。周宏澤辦事很謹慎,紀春文肯定是他最信得過的人,而且紀春文要背叛他,根本就不必來找我們廣龍堂,他直接向陳炯明告密或把這個木箱拿走就得了。現在我覺得不妥的是剛才的一個船伕。紀春文說這兩人都是公安局偵緝科的,是他的手下,但其中一人我總覺得他有點神色不對,對我們的人及整條貨輪十分注意觀察,我不得不提防。”
“我們現在船已經走了,一個小小的偵緝,能有什麼能耐?”
金城沒回答,而是轉頭吩咐古小五拿兩張椅子上來,開了茶,又吩咐萬良注意觀察江面動靜,然後示意姜雄坐下,一邊飲茶,一邊觀賞珠江兩岸風光。
姜雄知道金城可能要跟自己長談,便也不急,只說些閒話。
金城突然一轉話題:“阿雄,你知不知道香港江湖上的情況?”
“不清楚。”姜雄搖搖頭,“離山隔海,我們管它幹嘛?”
“不,你應該知道。”金城喝了口茶,“這關係到我們現在的安危。”
“這怎麼會……”
金城擺擺手,打斷了姜雄的話:“我現在簡單地從頭說起,很可能今天半夜或明天上午我們就要和他們打交道。”
姜雄點點頭,沒再插話。
“香港江湖上的堂口原來是依不同行業和地區組織起來的。”金城字清句楚地道,“那是光緒年間的事,據說發起人是一個叫賣魚祥的東莞籍小販,他在省城參加了洪勝會,後來到香港謀生,目睹自己這些升斗小民日夕為爭地盤、搶主顧、霸檔口經常發生磨擦,小則吵鬧,大則打鬥,屢有死傷,於是便發起組織了香港的洪勝會,以團結市場攤販力量,以備有事時作為後盾。自此後,香港便堂口紛起了。
“堂口一多,便出現了械鬥,香港政府下令當時剛成立的警察部門嚴加防範,及後一些堂口被查封,一些人被捉住當眾苔藤——這是一條律例。
“到宣統元年,也就是十三年前,有一個叫勇義堂的堂口,其‘執事’叫黑骨仔的,原是大陸天主山碧血堂的‘紅旗五哥’,在當年的端午節聯合十多個堂口開了一次香港有史以來的‘洪門大會’,地點在筲箕灣的一個漁場,提議各堂口以和為貴,真要打也應指定地點,自決雄雌,不得驚動官府,這獲得了與會者的贊同。然後黑骨仔又提議在所有堂口的名稱前都加一個‘和’字,也獲得透過,於是‘洪勝會’便稱為‘和洪勝’,‘勇義堂’稱為‘和勇義’,香港便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