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給馬洗冷水澡。馬冷得發抖,主人雖然心疼也還是咬緊牙關不能手軟。他認為只有這樣,夏季比賽時馬才能跑得快,賓士起來呼吸不困難。參賽的馬一般不必喂特別的精飼料,尤其油膩食品,那樣的話比賽時會影響呼吸。最佳飲料是山羊奶。奶中能放點冰糖則更好——照此地說法,奶中加冰糖能治人的氣管炎和哮喘病——夏季初臨時開始馴馬,訓練要循序漸近。起初大約每隔一週練跑一次,練習結束給馬洗澡,仍要讓它冷得發抖。比賽臨近的最後一週,練跑更加頻繁,上、下午各跑一次,完畢再沐浴一番。洗沐後每每用羊毛氈全身裹好保暖。賽馬在整個比賽期間除了上場比賽,其餘時間幾乎全部給包在氈墊裡。馬主人護理自己的心肝寶貝,比照看襁褓中的嬰孩還盡心。
而馬分五類,訓練方法各不同。五類馬的說法來自一部馴馬經典《達布西》。這部著作首先談及馬的起源:猴子生了五隻卵,孵出五匹馬。馬長得既不像雄鷹父親,也不像猴子母親。當然比父母更英俊更瀟灑。每一類馬又分為互補的兩種:大、小,長、短,黑、白,陰、陽以及頭高頭低等五類十種。馴馬須首先區分類別,選擇相應的訓練方法。類別搞錯了,訓練就失敗。這是一門學問。一個大部落裡也未見得有那麼一兩個馴馬好手。按民間行家說法,賽馬切忌滾瓜溜圓,馴得好的馬狀如野狗。
好,現在賽馬開始。參賽的馬都披紅掛綵,極盡裝飾之能事。不僅馬頭令人眼花繚亂,簪上鷹翎雁翎孔雀翎,馬尾巴也紅紅綠綠飄飄灑灑。參加大跑的是少年騎手,煥然一新地穿戴戲裝一樣的行頭:色彩鮮明的綢緞單衣,從頭到腳一種色調。老遠看便是一個紅點、綠點、黃點、紫點。參賽人馬上場,騎手們王子一般高踞馬背,馬主人貼著馬頭拉緊韁繩,虔誠地環繞場中央巨大的焚香臺轉一遭。焚香臺香菸繚繞,臺前一大群席地而坐的紅衣喇嘛在唸經祝禱。隨後參賽人馬走向預定的起跑點。各地賽程三幾里、十里八里不等,那曲鎮的賽程是七公里。
在這段時間裡,觀眾們耐心等待。馬主人們通常在終點線旁指定席位等候。
當各色彩點從遠方剛剛出現的時候,引頸翹盼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隨即喝彩聲、口哨聲、奚落的笑聲響成一片。接近終點的時刻最為關鍵:如能一舉奪魁,立時譽滿藏北;如果屈居第二,則大為遜色。第二名幾乎不算名份。
計名次的裁判員有一大群,每人手持一塊標有數字的木牌,擁擠在終點線這端,以便及時迎向自己負責的那一名次的賽馬,交付木牌。
大跑決賽當場發獎。按參賽數量酌情取前十名或二十名。頭馬大獎獎金在五百至一千元人民幣之間。舊時一般獎一匹馬。隨後由冠軍領銜,列隊繞場一週,向歡呼的人群致意,有如謝幕。往往最後一名不肯露面,於是廣播喇叭裡傳出戲濾的召喚:“喂,撿馬糞的,你辛苦啦!請到主席臺領獎呀!”
其實最後一名的獎也較重,相當於所取名次的末一名(第十名或第二十名)。除此,還要在馬脖子掛一串馬糞或用哈達包一坨馬糞遞上。金巴曾主持過那曲鎮的幾回賽馬會,他認為掛馬糞帶侮辱性,曾以磚茶代馬糞特別獎給了最後一名。金巴還告訴我,舊社會有些人自知拿不上名次,還專門“爭”最後一名哩!
參加賽馬小跑的都是青壯年漢子,顯得威武雄壯,器宇軒昂。那些剽悍的男子們絲毫也不掩飾得意之態——一年中唯一一次能在眾人面前表現自己、炫耀自己的機會,而且並非人人都能表現,也並非年年都能炫耀的——嘹亮地吹一聲口哨,或者放開喉嚨吼一聲,在賽場內縱橫馳騁,東奔西突,轉上一圈再一圈。一九八四年那曲賽馬會上,賽手們不論圈數,不計名次,旋轉得天昏地暗,久久不肯下場。當時全場情緒達到高潮,參賽者與觀眾交融一片,忘情地發出自己的所有聲音:呼喊或者唿哨。在寂寥的藏北高原,這種群情鼎沸的場面一年只有一回。
賽馬會其實是牧區綜合專案的體育比賽。除大跑、小跑外,還有帶表演性質的馬上競技:俯仰在馬背上拾哈達;騎射:用藏式叉子槍打靶。田徑運動有大人或兒童賽跑。從前有規定打赤腳的,但現在那曲鎮不行,遍地啤酒瓶渣兒。還有拔河、跳繩、跳遠、跳高——兩人扯繩子,參賽者依次跳過去。舉重比賽是抱石頭,或者抱裝滿沙子的牛毛繩口袋。抱起來扛上肩就算數,不必舉過頭頂。一九八五年那次盛況空前的賽馬會上,把索縣贊丹寺保管的重達二百二十斤的“扎多”石頭也運了來湊興——重也不見得很重,主要是沒角沒校的使不上勁兒。這些比賽專案娛樂色彩很濃,所有專案都沒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