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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被樹幹推得遠遠的,被毛梢掃了一下腳,那腳便齊腕斷了。

翁送元聞聲而來,看到那個被壓在枝幹下的人,翻著眼白,一動不動;他低頭摸了摸鼻息,早斷氣了。他用手一持,將眼白給合上,“(屍求)的,真不中用。”低聲罵一句,便又朝著那個斷腳的走過來。

那個斷腳的人大聲哭著,弄得翁送元直咧嘴,“嚎孃的什麼,你知足吧,那邊那位都死的了,你還活著,嚎什麼嚎!”那人一聽,不嚎了,卻乾嚥。翁送元怕這位也流血流死了,脫下外衣給他裡在斷處,一下子把他扛到肩上,朝林外走去。匆忙之中,他像想起了什麼,又踅了回來,低頭把那隻斷腳撿了,往林外趕。

翁上元聞訊趕來,從翁送元肩上接過傷者,朝林外奔去。翁送元拿著那隻斷腳在身後追。

“翁上元,你慢一點。”翁送元喘不上氣來。

翁上元像未聽到他的話,腳步更快了。

“你小子不是拉稀呢麼?怎麼還有恁般力氣?你孃的裝蒜,回頭處分你。”他說。

“二叔,都到了人命關天的當口,您還開什麼玩笑?快走吧。”翁上元說。

到了公社衛生院,翁送元大聲喊:“大夫呢!大夫呢!”

整個衛生院的大夫都來了,都搖搖頭,“治不了。”

翁送元急了,用那隻血淋淋的斷腳指著身邊的大夫,“告訴你們說,他可是革命群眾!”

“革命群眾也治不了,我們都在搞運動,哪有功夫置備器械。”

搭話的醫生很機智,也用運動話語回答了翁送元。

翁送元一翻白眼,看到了醫院牆邊有一輛三輪車;他把車推過來,“這車徵用了!”便載著傷者與翁上元直奔縣醫院。

到縣醫院得趕八十里的路程啊!

幸虧翁送元在工廠裡學會了騎車,有了一線生路。

騎了有一半的路程,翁送元實在騎不動了,對翁上元說:“你小子騎。”

翁上元不會騎,就只有推著。推得笨拙而搖擺。

翁送元一推他,“還是我來吧,你真是個騾子的×,廢物。”

翁送元還騎。騎著騎著,他回過頭來,對車上扶傷員的翁上元說:“你,下去。”

翁上元就跟著三輪跑。

到了縣醫院,天不滅曹,正趕上市裡下放的專家巡診;傷者得到了高水平的診治,那隻斷腳雖然沒有接上,但由於送來得及時,創面沒有感染,整條腿保住了,而且照著那隻斷腳的尺碼很快定做了合適的假肢。 爺兒倆蹲在醫院門口抽菸。

“上元,還得說是你二叔!”翁送元嘿嘿地笑著,向翁上元顯擺自己的功勞。“抽您的煙吧。”翁上元說。他還能說什麼呢?

回到村裡,死者和傷者家屬都來了。他對死者家屬說:

“他死得光榮,村裡給他立碑。”

“光立碑就成了,咱一家老小指望誰呢?”死者家屬說。

“立碑不成咋成,打仗時死了那麼多人,野地裡挖個坑就埋了,連個碑還都沒有呢。”他又對傷者家屬說:“你爺們兒的腳保住了,治傷錢大隊出,他人出院了,給安排輕體力活兒。”

死者的家屬感到不公平,抱著翁送元的腰哭,一邊哭一邊叫他死男人的名字。

翁送元怎麼甩也甩不下那女人的手,他沒了辦法,眼裡竟也掉下淚來,“哭什麼哭,大妹子,咱不是也沒有主意麼?就告訴你們一句話吧,咱翁送元要是叫你寡婦家家的吃一點虧,咱就是小老婆生的!”

那婦人鬆了手。後來,他果然兌現了他的諾言:死者的家屬單掛帳,吃糧不要錢。

死傷者的家屬平息了,圍觀的人們倒議論起來了。翁送元心裡煩,往臺階上一站:

“他個姥姥,咱翁送元是個打架不要命的主兒,你們拿二兩毛線到機械廠紡紡(訪訪);今兒的事咱算了了,誰要是再瞎吵吵,當心這兩把拳頭把他狗日的修理扁了!”

誰願意叫他修理呢?

就不吱聲了。

那大會場子倒底是蓋起來了。

翁送元叫翁息元出去購買佈置會場子的東西。

兩盞汽燈。一臺擴音器。

搞運動開大會,一般在晚上,汽燈便是必備之物。那擴音器得需電,又沒扯上電,買之作甚?翁息元不解,“買擴音器用得上麼!”

“叫你買你就買,嘮叨個啥廠不由分說。

翁送元又叫村裡的木匠打了幾隻會議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