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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一趟公社衛生院。

回來的路上,翁上元氣哼哼地說:

“你就不能管住自己點兒!別跟沒緩繩的騷狗子似的!”

“我不是不管自己,是管不住自己;就像看見你們釣溝裡的魚,明明知道那肉裡有鉤子,那魚還是去吃;那鉤子拽得越緊,魚咬得也越狠。自己找死!”他的妹子說。

“那你就早點死算了,省得丟人現眼。”

“你甭催,還不到時候;到時候,你攔都攔不住。”

“你別的能耐沒有,就是氣性大,拿你沒辦法。你不能不懷孩子?”

翁七妹苦笑一下,說:“你沒聽人說,我們女人的肚子除了裝大糞,就是裝孩子;老天就這麼安排的,你的妹子就例外?”

“也是,就你那身塊,比誰都還裝得多!”翁上元琢磨琢磨,竟哈哈笑起來。

“哥,瞧你!自打咱一出了這事,你就不把咱當人了,啥都說。”翁七妹嗔著。

“我還供著你?就你那個做派,連條尾巴都藏不住,你端得起麼?!”

“端不起。”

“那就有點出息,離那讀書的侉子遠點。”

“遠不了。”

“那我就再幫你一個忙,叫那讀書的垮子跟馮明亮一塊去當羊倌,住在山上。這就跟下雨羊扎堆,趕不動,就拉;別擠出瘟病來。”翁上元訕笑著說。

翁七妹沒說話。人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任人擺佈了。

春小麥下種了。要澆頭茬水,公社下來通知,說縣裡領導要現場參觀檢查;要等著領導來,等著領導親自合閘放水。

翁上元認真進行了佈署。因為是新渠,怕出問題;便在每條主渠的渠口處安置一個人,專門看守。

領導來了,是縣裡管農業的副縣長。他坐了一輛破軍用吉普,走在凸凹不平的石子路上,像瘋娘兒們扭。見他的車扭近了,鑼鼓就響了起來。山環也小,其音也巨,氣氛竟頗熱烈。副縣長下了車,跟著公社書記、主任,還有一個秘書。副縣長很質樸,臉瘦且黑,滿額堆滿了抬頭紋,所以不笑也像笑,極親切的一個形象。縣長便笑著走過來。鑼鼓就敲得更響。

翁上元走上去,同縣長握手,感動得直流淚水。公社主任說:“別激動了,你趕上了好時候,活該你露臉。過去,縣太爺哪能走到這犄角旮旯裡來!”“是,是!”翁上元一激動,握主任的手比握縣長的手還緊。

便簇著縣長在水泵房前開現場會。

公社書記講了很長一大套。記不清了。最後請縣長講話。以為縣大爺得明腔大嗓地給子民們訓一泡,沒想到縣長質樸到只有一句話:

“社員同志們:咱這深山區沒想到也能建揚水站種上白麵(!),這是開天闢地的大事;大家高興,我也高興,毛主席他老人家更高興,毛主席萬歲!”

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萬歲!群情激奮,幸福無邊!

請縣長合閘。縣長揭去閘箱上的紅布,熟練而有力地合上閘。水泵歡快地叫了起來。人們屏息仰望,翹望那最激動人心的一刻。終於看到了山頂上噴出的水花,便群情激奮地又喊了幾遍口號。縣長說:

“咱們到堰田上看看去。”

山裡的揚水站,一級一級地揚到山頂,再從山頂的蓄水池裡流下來,灌溉到麥田裡去。山裡的堰田很高,領導最多隻能走到中間的堰田。水流到領導的眼前,守渠口的社員很長眼地把水引到毛渠裡去,再改開畦口,讓春水灌溉到麥田之中。那麥畦如久旱逢甘霖,水剛到畦面,便滋滋地喝開了,表達出一種知遇之恩。大家高興,翁上元高興,領導就更高興。領導高喊應該賦詩一首,但誰也不會吟,便可惜南先生不在場。南先生被翁上元派到山上放羊去了。

正興奮間,水突然小了。“怎麼回事?!”領導大為驚異。翁上元急得流下汗來,扯著嗓子,叫守渠員一級一級地報告情況。一級一級地報下來,都說沒有情況。但渠水仍然沒有恢復正常。公社主任大叫:“翁上元,你他孃的怎麼搞的?關鍵時刻掉鏈子!你是雞巴的什麼東西!”

翁上元是個自尊心極強的漢子。幸福的時刻捱了最刻毒的罵,他的臉倏地漲紫了。他一聲不吭,他默默地脫掉身上的棉襖,從社員手中抄過鐵鍬,望一望山頂,“狗日的!”他要拚命了。

正在這時,水流響脆起來。嘩嘩地,如久蓄而遲到的勁歌。春水又歡暢地滋潤到麥田裡去。領導又笑了起來。捏了捏翁上元赤裸而結實的臂膀,“真是條漢子啊!快穿上,快穿上,別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