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在這個時候,梅寒端著一個托盤,來到了聶焰的身邊。
看著聶焰在一上午又喝了那麼多酒,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托盤,語氣之中帶著責備,一把從聶焰手中奪過了他的酒壺。
聶焰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任由梅寒如此,否則梅寒絕對奪不下他手中的酒壺。
他的眼神空洞的望向別處,並沒有辦法去面對梅寒失落又擔心的目光。
兄妹之間,並沒有多說,彷彿是一場沉默的對峙。
良久之後,終究是梅寒嘆息了一聲,從托盤上拿了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服侍著聶焰喝下。
聶焰也就順從的喝下,只是像傻子一般,有些黑色的藥汁會從他的嘴角流下。
梅寒心疼的為他擦去藥汁。
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的地方,蘭石躲在一棵樹後恨恨的看著,終究一拳砸在了樹上,震得樹上積雪紛紛掉落,然後一跺腳轉身離去。
而蘇展則在不遠處的亭子之中,似乎是捧著一本醫書在看,卻忽然深深的嘆息了一聲。
在他旁邊坐著的竹風,竟然一撇嘴,像小時那樣就要哭出來,聲音悽楚的叫了一聲大哥。
只能這樣,沒人敢過度的刺激聶焰,上一次,蘭石過激的幾句話,讓聶焰深深的沉默了四天,沒有說一個字。
“喝點參湯吧?在這蜀地,要尋上好的人參可不容易。”梅寒為聶焰擦好嘴角,又捧過了一碗熱湯。
卻是被聶焰輕輕的推開:“不了,蘭石練武,讓他補身體。”
說話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梅寒搶過去的酒又回到了聶焰的手中。
又是如此!
梅寒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傷心,偏偏聶焰根本就不看她,她只能端著托盤離去,一如之前的每一個日子。
除了必要的湯藥,和囫圇的吃下一些飯食,大哥拒絕任何對他身體好的東西,覺得在他身上都是浪費的感覺。
每天只沉浸在酒水當中。
梅寒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讓這個意氣風發的大哥變為了這般模樣?可是,他卻好像把他的心鎖住了一般,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若然不是他依舊關心他們,梅寒都會以為眼前這個人恐怕只有大哥的皮囊而已。
梅寒走出了幾步,想起這些,心中越發的悽楚,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似再也忍耐不住,她終於停下了腳步。
“大哥。”
“嗯?”聶焰的聲音懶懶的,淡淡的,身體卻連一個動作都沒有。
梅寒心中又是一陣難過,也更加讓她堅定了想要說出想法的決心:“我跟隨大姐之前,依稀還記得我的童年。我記得我們家有很大的院子,父親讀書,母親賢良,似乎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我記不清了,但那種家很好的感覺我還記得。”
聶焰沒有任何的回應,只是拿起酒壺,又吞下了一口酒。
酒液入口冰涼且辛辣,非常矛盾的一種感覺,就如同他自己,一心想要蕩平天下大妖,還一個清明人間。
卻又一心再也不相信自己,只要心中的血一熱,就會想到那種深深的無力感,恥辱感,以及碗碗的話。
“但這個家我在一夜之間失去了,我和父母走散了,或許是我幸運,就是因為走散了,我才避過了死劫,因為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被追上的匪兵殺死了。”梅寒的淚水滑落,兵禍動盪的年代,也就意味著趁火打劫的土匪不知有凡幾,遇見兵或許能逃得一條性命,遇見土匪...
“我有這樣一個家,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包括大姐。因為已經失去的,一再說又有什麼意思?我還要活下去。在我最難的時候,以為自己就要死的時候,我遇見了大姐,她用半個饅頭救活了我,可是因為傷心,我一直都很渾渾噩噩,天天跟大姐說些絕望的話兒。”
“她卻如同沒聽見一樣,天天對我笑嘻嘻。終於在有一天,我照舊覺得自己以後會很慘的時候,大姐不准我再絮絮叨叨了,我永遠記得那一天她對我說的話‘好了,妮兒,難過了那麼多天也應該夠了。就像一個人再餓,吃飯也不能吃上十天不停,一個人再困,睡覺也不能一個月不醒。一個人再傷心難過頹廢,也不能這樣過一輩子,如果要這樣過一輩子,那倒不如死了。以後會發生不好的事情,也會發生好的事情,難過的,過去的,就這樣結束了吧。”
大姐?碗碗?曾經的她好像已經非常的遙遠了。
是了,自己一直喜歡的,不過是曾經的她。
聶焰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