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礦區的很多房子都顯得有些舊了,空氣中瀰漫著過春節特有的火藥味兒,耳中傳來的是時不時一聲的鞭炮聲。
牽著雲老頭兒的手走在這熟悉的地方,看著吻著聽著再熟悉不過的一切時,我心中瀰漫著強烈的不捨。
雲老頭兒似乎有些沉默,嘴裡咬著一個菸斗,就這樣默默的牽著我前行...我擦乾了剛才的一滴淚以後,心中到底有些不甘,又追問了一次:“你是不是現在就要帶我走了?”
“不趕,明天再走吧。”雲老頭兒吐出了一口煙霧,手裡的菸斗被摩挲的很光亮的樣子,似乎是為了逗我開心,他拿著菸斗在我眼前晃了晃:“好看嗎?一個外國人送給我的。”
一個菸斗哪有什麼好看的?那個時候的我哪兒懂得欣賞所謂的‘大巧不工’,只是覺得就是很簡單的一個菸斗。
也不知道是什麼木料的,暗紅泛紫的底色兒上面的花紋就像一個個的鬼臉,或許是被主人經常把玩,整個菸斗有一種說不出的油潤的光澤,看著溫醇厚重。
喝了酒以後的我,搖搖腦袋,說話非常直接:“菸斗不好看,這木頭好看。”
“哈哈。”雲老頭兒似乎有些高興,就將就菸斗敲了一下我暈乎乎的腦袋,說到:“這一下是敲打你,酒不可多。原本應該是三下的,看你還能識貨,看出這木頭好看,給你減兩下。”
雲老頭兒可沒有留手,這麼一下敲下來,敲的我更暈,走兩步,忍不住就蹲在路邊吐了個天昏地暗。
“可真出息,第一次喝酒就能喝到吐,真是英雄好漢。”雲老頭兒眯著眼睛,在旁邊很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我原本心情就不好,加上酒醉,被雲老頭兒那麼一敲,心裡憋著一股火氣兒...好不容易吐完舒服一點兒了,我瞪了一眼雲老頭兒,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喊到:“你欺負人,我不要和你一起走了,我要離家出走。”
但我一個小孩子能跑多快?醉酒的作用下,腳步更加虛浮,雲老頭兒好像料到了我會來這一手,我沒跑兩步,就被他逮住了...任憑我怎麼掙扎,總是掙脫不了他的手,感覺比我爸的力氣還大。
他也不管我,就這樣叼著菸斗,一把把我抱了起來...10歲的小孩兒他抱著就跟抱一個3,4歲的孩子一般輕鬆。
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怒火,還在逗我:“你要不跟我走了?你的病咋辦?”
“愛咋辦咋辦?怕死不當X產黨!”我大聲的吼到,頗有一些耍酒瘋的意思。
“哈哈哈哈。”雲老頭兒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在我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下,罵了一句:“臭小子,還敢在我面前發酒瘋!”
這一下又不輕,疼的我屁股都麻了,被拍這麼一下,我心裡委屈的要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咬緊了牙齒,就是不想流出來,看著雲老頭兒的笑容也可惡,恨不得狠狠的咬他一口。
雲老頭兒看我這個樣子,忽然就收起了笑容,莫名慈愛的望著我,摸了摸我的頭,聲音也變得輕緩了起來,對我說到:“其實,我知道你心裡是難過的,因為就要離開這裡,離開爸爸媽媽,你的好朋友了,對不對?”
我聽這話,心裡一酸,又不想對著雲老頭兒服軟,恨恨的把頭扭到了一邊。
他也不惱,就是這樣抱著我,朝著家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對我說到:“送我菸斗的,是我的一個很好的朋友,當年...和他分別的時候,我也很難過,你是小孩子,可能還不懂生離死別的沉重,但你要知道,這肯定比你現在要難過的多...但我還是接受了這個事情,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依舊沒有看他,但不得不承認,我已經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力,這種離開家的滋味太難受了,我很想擺脫這種難受,我很想聽聽到底是為什麼?
他一手抱著我,一手捏著菸斗抽了一口,然後悠悠的說到:“因為我想通了啊,人生就是一個離別和擁有的過程,我們都要去適應它。”
我聽不懂他的話,但我很想知道這話背後的意思,終於轉頭看著他,搖頭說了一句:“我聽不懂。”
“說起來,其實很簡單的,我們人生的過程中總是在告別一撥撥熟悉的人,就像你小學升初中了,你就會告別一些小學同學,初中升高中了...以此類推,是不是就告別了很多人?而當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我們就要告別自己...除了這些人,我們還在不停的告別時光,長大了,就告別了童年,老了,就告別了年輕...所以,你說誰能逃脫這個告別的過程?每個人都要面對的,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