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這樣兩個人,難以達成共同的意見。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他們合作了多年,喬的故事裡頭時常有他的身影,他那方形的臉在路邊的鏡子裡晃來晃去的——喬的小路上總是有一面面鏡子掛在樹幹上。就在前不久,他還給喬送來一對野雞,野雞身上斑斕耀眼的羽毛弄得喬好一陣想入非非。當時他注視著這張沒有表情的臉,感到這個人就如同魔術師一樣有種出人意料的本領。
里根在喬的辦公室來回走了幾趟之後,突然要喬拿出合同來,然後他就飛快地在那幾頁紙上籤了字,快得喬來不及看清。喬的記憶中只留下了那隻青筋凸起的、修長的右手。他在心裡驚歎:一名農場主怎麼會長著這種手呢?
簽完合同之後里根就走了,喬將他送出門去時,看見老闆的身影閃進了電梯。老闆怎麼到大樓這邊來了呢?他問秘書詹妮,老闆過來有事嗎?詹妮瞪了他一眼,然後慢慢地搖頭,似乎不贊成他的神經過敏。
喬已經在這棟樓裡工作了10多年,對於工作上、業務上所有的程式都再熟悉不過了。在他的範圍內,幾乎就不可能有什麼出乎意料之外的安排。但是他看到,就在今天,有些事似乎出軌了。大概一切都是在他不知情中發生的,所以他即使是絞盡了腦汁也捕捉不到那些線索。
那一天,喬走在回家的路上時,有人匆匆地從後面追了上來。是老闆的妻子。
“最近文森特天天夜裡喝多了,在家門口的草地上撒野。”麗莎紅著臉說,有點忸忸怩怩的樣子。“他可不年輕了。我在想,你們,你,對他施加過一些什麼樣的好的影響呢?啊?”女人突然轉過臉來怒視著喬,眼裡冒出喬從未見過的火花。
第一章 喬和他的書籍(3)
喬回答不出。他也認不出眼前這個紅頭髮的女人了。一貫快樂,豔俗的麗莎此刻正怒氣衝衝地從他身邊擠過去,差點將他擠到了人行道下邊。她像一陣風似地走遠了,高跟鞋用力踏響著。傍晚的人行道上有很多人,都吃驚地望著樣子狼狽的喬。喬看見了人行道前面的深淵,他要走下那個深淵,也許從那個地方,他可以通向他近來建構起來的故事之網。但是那個張開的黑色大口並不是深淵,只不過是一個地下人行橫道。現在,當他來到這個地下通道的入口之際,麗莎忽然從陰影裡衝了出來。
“文森特瘋了!他瘋了!該死,怎麼會有這種事?!”
她的眼神狂亂,一隻強壯的手抓住喬的手臂搖晃著,喬聞到她口中噴出的烈性酒的氣味。
“啊,麗莎,請慢慢說。”喬費力地吐出這幾個字,有種不知名的怒火在他體內升騰,他對這個小個子女人很厭惡。
但是麗莎像突然出現一樣,又突然消失了。喬心裡想著這一天發生的奇奇怪怪的事,腦子裡亂紛紛的。
喬的妻子馬麗亞正在編織機上織掛毯,那是她的愛好,也是她用來補貼家用的技藝,周圍的鄰居家都掛著她的工藝品。今天她織的是那幅蠍子的圖案,深棕色的蠍子藏在奇花異草之中,看上去既新穎,又刺激。馬麗亞身體結實,勻稱,長著一雙擅長各種技藝的手,指頭很靈活,指甲剪得很短。雖然已年近50歲,眼力還是很好,厚重的棕色頭髮在腦後挽成一個髻。
兩隻非洲貓在門外的草地上叫個不停,但又不像是叫春。這是馬麗亞買來的貓,平時很少叫,像幽靈一樣出沒在周圍。
“今天公司裡頭有些問題。”喬心事重重地說。
“我也聽說了。”馬麗亞看了丈夫一眼。
“你?聽誰說?”
“麗莎。她來過了。”
“不要聽她亂說。”喬不耐煩地將手裡的皮包重重地扔到沙發上。
馬麗亞從織機旁起身,穿過飯桌走到喬的身邊,幫他把公文包放到架子上去。然後她將自己的一隻手搭到喬的肩上。
“你不要急躁,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是公司的老職員,文森特那老狐狸怎麼離得了你呢?不過麗莎到這裡來是為別的事,她的家庭有問題了。”
有一件很奇怪的事,這就是馬麗亞一直將文森特稱作“老狐狸”。這件事上喬體會不到妻子的感覺,在他看來,老闆並不是什麼狡猾的人,只不過做事有點猶豫不決罷了。不過妻子喜歡這麼稱呼他的老闆就讓她去稱呼吧,喬不想追問她。
“什麼問題啊?”
“據麗莎說,同一個阿拉伯女人有關。文森特瞞著她同那個戴黑麵紗的寡婦同居。”
“同居?他不是天天回家麼?我差不多天天在公司看見他。”
“是這樣。但是麗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