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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我嚇住了,連忙掛了線,奪門而出。

西苑派出所在頤和園附近。我開著車子繞著頤和園兜了好幾圈,終於在菜市場後面一個上了年紀的大院中找到了。

派出所裡車馬盈門,刺眼的救火車、白色的救護車、藍色的警車……五花八門的車輛把不大的院子擠得一塌糊塗。我心驚膽戰地看著,隨便找個地方把車停下。

院子裡的冰很厚,我一下車便摔了個四腳朝天。我嚇了一大跳,在我們老家,這是一個不吉利的徵兆。

藍湄捂著臉坐在走廊的長凳子上。長長的頭髮連梳都沒梳,凌亂地耷拉下來,像個絕望的女妖。

我嚇壞了,急忙跑上前按住她,“藍湄,你怎麼啦?”我哆嗦著嘴唇問。

藍湄抬起頭,看到我,立刻,用種近乎扭曲的聲音大聲尖叫:“張紅死了,張紅死了——”

張紅死了。

一切到來得竟然一點兒徵兆都沒有。據目擊者說,頭天晚上還看到她在院中洗菜,笑容滿面的樣子。可夜間,她住的房間突然狼煙四起,接著,一場大火像迸發的岩漿,平地躥起,把整個天空都給照亮了。

她被燒死了。

是房間裡凌亂的電線,是給她溫暖的電熱毯,還是那個紅通通的電爐?事實上,每一項都有可能成為燃起那場大火的致命誘因,而那滿坑滿谷的考研書和資料則成了焚燒她的最好燃料!

結局有點兒過於殘酷,她在距離自己天鵝般的夢想一步之遙的地方,戛然而止!

突然想起,她來自於鳳凰!鳳凰只有在大火中才能涅槃,一切難道是天意?!

我們欲哭無淚,我們誰也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然而,它的的確確發生了。

所有的東西全燒了。若不是她在搬進這個“考研公寓”時,在房東處留下我和藍湄的聯絡方式,估計此時,她是一具無人認領的孤魂野鬼。

警察的動作挺迅速,此時,他們正在透過我們提供的蛛絲馬跡聯絡張紅的家人。我和藍湄哆哆嗦嗦地坐在外面,滿心悽惶。

“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藍湄問。

“一個多月以前。”

“為什麼不告訴我?”她埋怨。

“張紅不讓。馬上就考試了,她不想浪費太多時間。”

藍湄沉默。不用說,對於張紅的個性她應該比我更瞭解。張紅就是這樣一個人,表面堅強無比,實際上脆弱得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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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愣,藍湄又問:“她那天說了什麼沒?”

“她煮了掛麵,因為是她二十九歲生日。我告訴她等考完了,我們一定要給她補過這個生日,當時,她還挺高興的……”

藍湄抽了抽鼻子,不甘心地問:“她有沒有提到過我?”

“提到過。”

“是什麼?”

“她說,她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如果以前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你一定要原諒她。”我說著,失聲痛哭。

這時,一位身穿制服的男人走來,“請問,你們是死者張紅的朋友?”他面無表情地問。

我們急忙點點頭。

“我們已經盡力聯絡死者的家屬,但是很遺憾,她好像是個孤兒。”

“啊?!”我和藍湄面面相覷。做了多年的朋友,我們竟然不知道她是個孤兒!怪不得她這麼憤世嫉俗,怪不得她這麼提防警惕呢!是這個世界先對不起她的。

“她已經沒有親人了,老家沒有人會過來,所以我建議你們來承擔她的後事吧。”男人自顧自地說著,“當然,你們只是朋友,從法律上講,並沒有這個義務。”

“不——”我幾乎是和藍湄同時開口,“我們來辦理吧。”

在陰森森的散發著福爾馬林氣味的停屍房,一張窄窄小小的手推床在裡面靜靜地等著我們。

這時,一位被淡藍色套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工作人員用力一掀車上的白布,立刻,一具烏黑猙獰、燒焦的軀體暴露出來。

我的頭一陣眩暈,身子晃了兩晃,好不容易,身後一位警察扶住了我。

扭頭看看藍湄,她紙一樣慘白的臉上,早已經面無人色。

“是她嗎?”工作人員的聲音從厚厚的口罩中發出,像來自陰間。

我倆互望一眼,無奈地點點頭。立刻,“張紅”又被罩住,“嘭”地一聲,推進一個熊熊燃燒的火膛中。

聽說,人的屍體在被推進焚化爐那一刻,會乍然僵坐而起。這是他們對滅亡的最後一次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