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你不是嫌棄她的腳瘸了麼?她的衣服的顏色正代表她的心情呢。”
尹棟說,如此淡的衣裳使他又一次很自然的想到跌落枝頭,失去供養,病得蒼白的桃花。這些事情都很怪,但怪在哪裡尹棟說不出來。我很久沒有遇到橄欖了,所以我沒有這種感覺。
一次,尹棟和幾個寢友一起外出聚餐,我也在裡面。消滅十來瓶啤酒後,我們才起身回宿舍。在路上,尹棟看見前方急速走過一個身影,他舉手想叫住,但猶豫片刻,又將舉起的手放下。
一陣寒風吹過,我們都縮手縮腳。
尹棟說當時他忽然聽見風聲像極了卡車掠過的聲音,接著左腳膝蓋處疼痛起來,似乎千萬只螞蟻在享受裡面的骨頭。但是當時的我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
後面的寢友叫道:“尹棟,你是不是喝高啦?走路像個不倒翁!”其餘幾個人附和著哈哈大笑。我看了看尹棟,他走路的姿勢相當痛苦。
又是一陣勁風颳過,掉盡桃花的樹枝發出嗚嗚的哽咽聲,像極了某個傷心的女孩子躲在看不見的角落裡哭泣。零零星星的淚水濺落,飽含冰涼的心情。尹棟的鼻樑上有一滴涼絲絲的東西,一摸:“咦?下雨了?”
我說:“我的臉上也滴了些雨。”不知道誰低聲說了聲“快走!”眾人遇了鬼似的衝向模糊的宿舍樓。只有尹棟一步一拐走不動,彷彿有尋找替身的鬼拉住了他的衣角。
雨果然越下越大,豆大的珠子狠砸地面。突然哭泣的橄欖攔住他的去路,尹棟狠心扭頭鑽進了宿舍樓。
第二天,尹棟躺在床上不能起來,燒到四十多度,嘴裡盡說胡話,多半時候大嚷“桃花!桃花!”寢室眾兄弟束手無策。
不過,服下幾顆藥丸之後,他很快就好了,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重感冒好之後,尹棟看什麼東西都是怪怪的。他說我的桌上裝有金魚的罐頭瓶正在下滑,叫我把它移到別的地方去。我不理他的瘋話,那瓶放在那裡半個多月了都安然無恙。尹棟說:“你看你看,它在下滑呢,快去把它挪開,不然打碎啦!”
寢室裡其他兄弟都嘲弄的笑了。一個寢友摸摸尹棟的額頭,說:“難道還在發燒不成?要不是眼睛看到鬼啦?”笑聲更響了,大家各自攤開被子睡覺。
半夜時分,尖銳的玻璃破碎的聲音把大家驚醒,慌忙拉開電燈,只見罐頭瓶已經四分五裂,在地上撒開的水像是罐頭瓶破碎的屍體流出來的血水。三隻失水的金魚甩動尾巴作無謂的掙扎,使勁張開嘴巴,彷彿是竭力地呼喊求救。
驚醒的兄弟們都驚愕了,突然尹棟大呼:“桃花桃花!”兄弟們嚇了一跳,抱緊了被子。尹棟翻個身又沉默了,原來正在做夢。
尹棟和我在去教室的路上遇到了懶鬼。橄欖自從變得怪異後,跟懶鬼也疏遠了。懶鬼移開嘴邊啃得稀爛的玉米棒,大驚小怪叫道:“尹棟,如果你穿上桃紅色衣服,那就跟橄欖一摸一樣了!”說完學著走路一步一拐的樣子。
上課的鈴聲響了好久,上課的老師才拖沓的走進教室,老師顯然患了重感冒,眼睛紅紅的,時不時用力的吸鼻子。老師的喉嚨咕嚕嚕的響,講課很費勁,於是乾脆點名叫學生上講臺在黑板上答題目。“坐在36號座位的那位女同學,請你上來答題。”沒有人上去。
“36號!”老師生氣了。還是沒有人上去。
“我叫36號!”老師氣憤地大嚷。全教室的眼睛集中到36號座位上。
尹棟事後跟我說,他看見橄欖坐在36號座位上,她一雙眼睛驚慌失措,明顯地,她沒有料到老師偏偏點名了而且點到了她。全教室的眼睛又轉回來注視到這位不時吸鼻子的老師。
“36號,我叫你上來!”老師氣得渾身發抖了,居然有人明目張膽與他過不去。
終於有一位同學悄悄說:“那裡沒有人哪!”那位老師馬上指著發話的同學罵道:“你眼睛中邪了?沒有人?你蒙我啊!你再看看,瞎眼珠子啦?”
“真沒有人啊。”另外幾個同學嘟囔道。
老師見大家都逆著他,氣沖沖地走出了教室,把門摔得山響。全教室的眼睛又迷惑的去看空空如也的36號座位,不理解老師怎麼生氣了。尹棟看見橄欖慌忙起身飛快離開了36號座位出了教室。尹棟連忙一步一拐的趕出去,在門口站定,長長的廊道上不見橄欖的身影。只有廊道外的幾棵桃樹,樹底全是紅色殘花,那病態的花色恰好與剛才橄欖的連衣裙相同。
懶鬼追了出來,擔心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