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黑雲烏壓壓地蓋頂而來。
眾人皆仰著脖子,驚愕得失了言語,許久才聽一人嘶聲叫道:“千鷹陣!千鷹陣!”
秋往事自驚異中回過神來,見開口的是一名燎邦出身的鐵川衛傳令兵,忙扳過他急聲問道:“你認得這陣?怎麼用的?”
那傳令兵神情激動,如痴似狂,渾身不住打顫,似是興奮又似恐懼,含糊不清地喃喃道:“我燎邦第一大陣,自索狐重峰老宗主被葉無聲所殺,多少年不曾現世了!”
秋往事使勁搖著他肩膀想再問些細節,忽覺頭頂光線一暗,抬頭看時,只見片刻之間鷹群已到頭頂,放眼望去密密層層,無邊無際,將剛有些許放亮的天空又遮了個烏黑一片。
坡頂鴉雀無聲。風人自來視禽鳥為神使,素有敬慕之心,此時乍見這驚人的異象,皆暗自以為神蹟。眾人目瞪口呆地仰著頭,神情有的驚恐,有的無措,有的虔敬,有的惶惑,更有些平素虔誠的已下馬跪伏下來,手握靈樞叩拜不已。
秋往事也一時忘了呼吸,怔怔地望著滿天鷹隼飛臨頭頂,正自發愣,忽見似有些粉末在鷹群飛行間紛紛揚揚地灑下來,融入雨幕中霎時變得一片模糊。正自聚精會神地分辨著灑下的究竟是何物,忽覺面上一陣灼痛,眼中更是火燒火燎,登時淚水直流,難以睜開。耳邊也驟然響起一片兵士痛呼與戰馬慘嘶,碰撞跌墜之聲此起彼伏,登時一片混亂。
秋往事有片刻驚惶,正欲抬手擦眼,卻覺手背也是一陣燒灼般的痛楚,天上下的雨彷彿忽然成了煮開的滾水,一沾到肌膚便是一片灼痛,連隔著衣物的部分都熱辣辣地刺痛起來。耳邊聲音愈來愈是凌亂,有戰馬忍耐不住嘶鳴著發足狂奔的凌亂蹄聲;有措手不及的騎士被自馬背上狠狠甩下,又跌入地面燙熱的積水中後痛苦的慘叫聲;有嚎哭抽噎著,仍不忘祈求天神饒恕的斷續不清的禱祝聲。
石灰。渾身灼痛之中,秋往事終於明白了自天而降的粉末是什麼,便在這一瞬間她心中已清楚地明白,此戰敗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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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五十四章 戰危(上)
身下的馬瘋狂地騰躍著,發出抽噎般短促的嘶鳴。秋往事知道穩不住,索性一個翻身躍下馬背,同時扯著嗓子大喊:“下馬,都下馬!”
語聲輕易地淹沒在混亂的人呼馬嘶之中,人人耳邊皆充斥著高高低低的哭喊咒罵,沒人有心去辨認刮過耳際的究竟是什麼句子,連身邊的傳令兵也自顧自捂著雙眼哀號,無暇理會她的指令。
秋往事不斷被人馬推擠碰撞,夾在漩渦般的亂流中東倒西歪,數次幾乎跌倒淪為蹄下亡魂。滾燙的雨絲仍在不住傾瀉,她雙目刺痛,睜不開眼,只能一面隨手將觸到的人拽下馬來推到一處集中,一面側耳傾聽周圍動靜,辨別出幾名將領與傳令兵的位置,跌跌撞撞地擠過去。
尚未靠近,因入微法而變得異常靈敏的雙耳忽自一片嘈雜中捕捉到一片低沉齊整的馬蹄聲,聲息極輕,速度也不快,顯然是想避人耳目。秋往事心下一凜,知道燎軍已開始往前推進,一旦進入射程,自己的這五百人無疑將成為砧上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燎軍距山坡不過一二里,往前三五百步便可將箭射上頗頂,雖說只是穩穩當當地緩步而行,也要不了片刻功夫。一旦箭雨射到,隊伍便將徹底崩潰,再難挽救。情勢急迫,已不容慢慢安穩軍心,收拾陣型。秋往事心下一橫,深吸一口氣,渾身樞力運轉,源源不絕地透出體外,滲入漫天雨幕之中。
霎時間,以她的頭頂為中心,垂直下落的雨絲詭異地偏離了方向,扭成一條弧線向外劃開去,一層推一層,迅速向外擴散。坡頂上像是忽然架起了一頂無形的巨大罩子,雨水落至眾人頭頂一尺處便沿著罩子向四面滑落,宛如一朵倒扣的雨荷。密集而渾濁的雨絲在眾人立足之地周圍形成一道水簾,泛著石灰灼起的騰騰熱氣,煙霧繚繞,幾乎遮絕了外界光景。水簾中心卻形成了一個徑約二十餘步的穹狀空洞,乾乾淨淨的滴水不漏,連地面坑窪中的積水也迅速四散流盡排幹。
被滾燙的石灰水淋得渾身燒灼的兵士尚未察覺到周圍環境發生的變化,兀自哭喊掙扎著。盲目衝撞間,外圍的人接二連三地撞上水簾,立刻被灼熱的溫度燙得驚呼一聲縮了回來。幾次下來,目不能視的眾人終於漸漸意識到出現了一個可以藏身的安全區域,不待人吩咐,立刻紛紛向中間擠去,五百人緊緊地擠作一團。唯有一部分失了制的戰馬仍在四處亂竄,撞得水簾水花四濺,卻總算衝不進緊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