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之人幾乎盡數集中在祭壇周圍,其餘地方皆空空蕩蕩,唯獨一座院落前仍有侍衛把手。秋往事一眼瞟見,便知這定是朝廷使者被軟禁之所,當下悄悄掩到近旁,覷個空翻牆而過。
院內雖有守衛,可眾人因不得參加加持大會早已是一肚子怨氣,哪裡有心思看守,皆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議論。天色已微微發亮,秋往事四下一掃,見各處屋宇都亮著燈光,敞著窗戶,唯獨東南一間小屋內一片漆黑。今夜如此喧鬧,自是無人入睡,那唯一一間不曾點燈的屋子,顯然便是不需光亮的季有瑕所在了。
秋往事看準方向,疾掠而出,躥到屋下一掀窗便翻身躍入,隨即輕聲道:“季姐姐,是我。”
季有瑕也不曾睡,正坐在窗邊傾聽外間動靜,秋往事忽然闖入,著實駭了她一跳,險些驚撥出聲,慌忙伸手掩住,喘息片刻方又驚又喜地迎上前,一把拉住她問道:“往事?!你總算來了!”
秋往事掩上窗,拉著她走進裡側,壓低聲音急促地說道:“恐怕還要委屈你再呆一陣。我一會兒便走,只是來告訴你,若五哥來了,記得告訴他普日桑有異心,火火堡怕要出事,讓他儘早準備。”
季有瑕渾然摸不著頭腦,聽她語氣嚴肅,先緊張地點頭應下,又問道:“你見過五哥了?他會來?”
秋往事見天色漸亮,不欲多留,一面向窗邊走去,一面匆匆道:“我猜的。他若不來便算了,若是來了,你千萬記得轉告。”
季有瑕聽她轉身欲走,忙追上一步問道:“那你呢?你還是不見五哥?”
秋往事腳步一凝,忽地發起怔來,半晌不語,被季有瑕連催了幾聲,方低聲答道:“現在見了也說不明白,不急於一時,我先上火火堡。”
季有瑕還欲再問,已聽她道了聲“保重”,隨即窗板“吱呀”一聲輕響,一串輕微的腳步聲一閃而沒,接著便再無動靜。
秋往事離去後,並不急著出宮,先趁亂潛回顧雁遲居處,尋回了先前受制時被收走的鳳翎等隨身物件,又換了衣裝髮式,隨後才趕在天色放明之前悄悄混在人群中溜出了宮。
宮外更是一片混亂。漫山遍野不明情形的信徒仍在拼命往裡擠著,總算眾人在聖殿之前不敢太過放肆,這才不曾釀出禍來。鱗鱗爪爪的各路謠言雜成一團亂線,理不出半點頭緒,同一句話從山腰傳到山腳,便已不知翻出了多少面目全非的版本。
秋往事好容易擠出人群,已是一身大汗筋骨鬆散,匆匆自北坡下了山,便往最近的北門趕去。
到得門口天已完全放亮,哪知城門卻緊閉不開。一問之下方知自昨夜起便已封城,不讓出入。她暗忖事情平息之前只怕不會開門,見四下空蕩蕩的見不到人影,城上守衛也不甚嚴密,當下轉回城內弄了卷繩索,尋了個僻靜處便控著繩索伸上牆頭,繞著城堞繫緊,試了試力道,便三兩下攀上城頭。城上不過寥寥幾名心不在焉的巡邏兵士,乍見了她,皆未及出聲便被封了喉。待到屍體被人發現,秋往事早已去得不知蹤跡。
出城走出數里,買到一匹馬,秋往事便片刻不停地向西馳去。路上皆是趕往湛羅城的人,眾人見她自東面來,紛紛上來打聽加持大會的訊息。秋往事樂得給城裡添些麻煩,絕口不提昨夜之事,只說大會尚未召開,又胡扯些風族妖邪如何居心不軌意圖破壞法場,一個勁兒慫恿眾人儘快趕去除邪助威。
日暮之時堪堪趕到歸魚谷口。秋往事騎術雖不甚精,好在這條路已走過數次,頗為熟悉,便馬不停蹄,連夜趕路,天色放明之時,已穿出山谷,到了康塔草原。
歸魚谷以西恍若別處天地。清晨的草原亮晶晶地蒙著一層霜,在極遠處與泛白的天空連作一片,上下一色的清冷。草原上已有牛羊點點,零零星星地連綴無盡。頂頂氈帳飄著炊煙,人影慢騰騰地進進出出,似尚未脫去酣睡初醒的慵懶。一切平靜而有序,除了帳頂插著的各色彩旗昭示著些許不同,其餘便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早晨,全不見山谷東面的緊張氣氛。
緊挨著谷口山腳,大大小小二十餘頂帳篷聚在一處,以木柵相圍。柵門處插著兩杆大旗,一面紅底黑紋,正是火火氏族旗;另一面黃綠相間,卻是普日氏王旗。秋往事一見之下便知這是火火氏護送普日桑上京參選的隊伍,她猜測王落等人應當也在此處,當下一勒馬頭,馳上前去。
跑出兩步,遠遠便見柵門開啟,一人騎著馬出來,徑向谷口行去。那人迎面馳來,目不斜視,似並未注意秋往事,她卻一眼瞧見此人髮束圓髻,寬衣緩帶,卻是風人裝扮,再細細一瞧,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