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暮歸猛吃一驚,未及回頭便右手一探,扣向那人左肩。五指已觸及衣物,正待發力,卻陡覺指尖一滑,霎時抓了個空。他心中一凜,正自驚異,卻忽聽那人小聲道:“別出聲。”
那聲音雖壓得極低,卻仍能聽出是女子所發。許暮歸猛地一愣,回頭看時,見那人穿著尋常兵士服色,夜色中看不清面目,可身形瘦削,觸眼醒目,顯然正是秋往事。
許暮歸大吃一驚,一時不知所措,卻見秋往事衝他一招手,騎上馬徑向北門馳去。他大覺為難,猶疑片刻,只得策馬跟上。將到北門之時,秋往事緩下馬步,待他超上前,方低頭跟在他身側,輕聲道:“出城。”
許暮歸情知不答應只怕也是白搭,早已決定順著她,當下率先上前,出示令牌,待守門兵士驗過之後,便無驚無險地帶著她順利出關。
出城之後秋往事仍是一言不發,只快馬加鞭直向北面馳去。許暮歸見她正對著顯軍營寨而去,大是疑惑,忍不住問道:“將軍,你要去哪兒?”
秋往事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頭也不回地答道:“去投顯軍。”
許暮歸大驚,接著連問幾聲卻再得不到回應,只得七上八下地跟著她。
到得顯軍寨前時天已全黑,營內火把點點,明昧不定。營前哨兵已發現兩人,高聲呼喝著迎上前來。秋往事勒馬立定,平靜地道:“帶我進去。”
許暮歸早已有了覺悟,暗吸一口氣,硬著頭皮上前招呼。顯軍士兵認得是他,皆驚異不已,又聽說他帶著秋往事前來相投,更是喜出望外,忙迎二人入寨,一面飛馬去主帳稟報。
張子師因今日激將不成,正自苦惱,忽聽說許暮歸竟帶著秋往事來投,頓時大喜,立刻匆匆吩咐幾句,便忙不迭地親自出帳,迎二人進來。
回帳坐定,見秋往事穿的是小卒服色,顯是喬裝混出,張子師頓時又多了幾分篤定,寒暄過後,便笑盈盈道:“秋將軍英武過人,在下景仰已久,皇上與顧相也多有傾慕之意。可恨江一望卻不識將軍之才,只封個區區小官便也罷了,這回更是有功不賞,倒兵權也收了去,天下有識之士莫不為將軍心寒啊。”
秋往事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淡淡揮揮手道:“我這次來,只是想問你,孫乾今日陣上所說可是事實?”
張子師立時露出滿臉忿忿之態,冷哼道:“孫乾這廝,殘忍倨傲,我不恥已久。但他今日所言倒非假造。顧相於此事早有所聞,因此一直勸皇上趁早除了這弒主求榮的小人,怎奈皇上念及舊情,一直未忍下手。我得知將軍為人矇蔽,所事非人,甚為將軍不值,又知將軍與孫乾素有舊怨,因此今日遣他上陣,本要他誠心賠罪,再告以真相,免得將軍為奸人利用而不自知。哪知他竟出言不遜,折辱將軍,此等無恥之人,將軍若不動手,我也定饒不了他!”
他越說越是激憤,猛一拍桌,喚道:“來人!”
帳外立刻有人端著一隻木盤進來,奉至他桌前。張子師取過盤中擱著的一塊圓形佩飾,親自送到秋往事面前,神色凜然道:“孫乾的屍身我便任其曝於荒野,想必已為豺狼所噬。這是他的靈樞,樞痕尚未褪去,是否容他轉世,便任由將軍定奪了。”
秋往事靜靜地望著純白的碧落木上殷紅的血痕,面上淡淡的似無半分情緒。張子師捧著靈樞彎腰立在她身前,見她毫無反應,正自尷尬,忽聽她輕笑一聲,緩緩道:“人死萬事空,一世恩怨一世清。毀人靈樞,有損陰德,君子不恥為之。”
張子師作勢一嘆,正欲收手,哪知掌中靈樞卻忽凌空而起,只聽秋往事語音一轉,冷冷道:“只是我同他的仇,生生世世也難消。君子寬仁,我亦不恥為之!我就是要他上不登天,下不入地,魂魄不整地羈留幽冥界,永世不得超生!”
語音未落,但見銀光閃過,空中的靈樞頓時裂作數塊,撒落一地。一滴鮮紅的血珠滲入泥土,轉眼化作一抹黯淡的痕跡,泯滅無蹤。
毀人靈樞原是風人大忌,張子師也不過故作姿態,倒未料到她當真動手。此時見她如此狠絕,心下不免一陣發寒,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乾笑兩聲正欲另起話頭,卻見秋往事忽站起身來向外走去。他心下一驚,慌忙上前攔道:“將軍難道還要回容軍?”
秋往事看也不看他一眼,一面緩步往外走著,一面道:“我想問的已問了,還留著做什麼?既望山之時,容府不知有我,我也不知容府,只能說是天意,我也犯不著為此記恨容府。”
張子師見說了半日她竟並無倒戈之意,眼看到手的出雲關又要泡湯,心下大急,忙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