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我自取滅亡,我卻殊無此意,自然只有委屈大人。”
“衛大人若有異議,我亦自無相強之意,大可慢慢商量,擒下我又能如何?”劉樂書心下微動,隱隱覺得不妙,“衛大人這麼做,莫非是想與永寧一脈為敵?”
“那又如何?”衛昭語調微高,微微緊繃,帶著濃濃的不屑,不必看也能想見面上那目空一切的倨傲,“你們既不給我留活路,就不該怨我手下無情。”
劉樂書心往下沉,四下打量尋著脫身之法,一面勸道:“衛大人樹敵已然夠多,再與我們翻臉,世上更無盟友,大人縱權勢遮天,一人之力又如何對抗天下之勢,這莫非便不是死路一條?何況你與殿下為敵,又要秋夫人如何自處?”
“如何自處?”衛昭陡地大笑起來,似是聽到了什麼無比滑稽的事,“她如何自處,與我何干?她究竟是不是阿萱,天知地知!不過皇上喜歡她,永寧太子娶了她,若能向著我,我自不介意多個好妹妹。可如今看來,她這永寧夫人也無甚大用,你們這等臣子亦未必買她的賬,她既無能保我,我又要她何用!如何自處?劉大人未免想得太多。”
劉樂書心中一震,似有所悟,一時出起神來。衛昭等了片刻,見他不語,料已認命,正起身欲走,忽聽地洞內傳來聲音道:“大人用心良苦,在下感佩。”
衛昭腳步一頓,面色漸漸沉了下來,卻不說話。
劉樂書輕嘆一聲,說道:“大人與秋夫人間事,我知之不詳,原難置喙。只是近來與秋夫人相處,深知她心性雖純,卻絕非矇昧愚魯之輩,她既能傾心以待大人,必因大人傾心以待她,若有虛假,她斷不至無知無覺。我敢獨身前來,對大人明言一切,也正因深信此點。大人先前那番話一出,便可知絕非存心與我們為敵,而是另有隱衷。”
衛昭半晌不語,忽輕輕一笑,聲音極松,似是抽走了一根緊繃的弦,走到地洞前,低頭注視著鋼柵之下的劉樂書,說道:“江桓這小子,當日並不如何惹眼,今日倒真是出息了,連身邊之人亦個個不凡。早知如此,當初便該……”說至此處微微一頓,輕笑道,“當初亦並不曾仁慈,終究讓他逃了出去,捲土重來。只能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劉樂書仰頭望著他,神色沉靜如水,說道:“大人當日若忍一時之氣,不知今日又是如何光景。”
“若當日不曾助皇上奪位,”衛昭修長的鳳眼空空地盯著虛無處,神色怔忡,喃喃道,“老皇帝身體不好,活不久了。待他死後,太子繼位,視今日之才,當大有作為,撥正朝綱,天下安泰。我仍在王府為侍,往事不必入釋奴營,阿萱,也……”忽又面色一變,陰沉一片,目光一凝,既冷徹肺腑,偏又透著炙熱的瘋狂,厲聲大笑道,“可我憑什麼要忍!憑什麼要忍!幾個大人物一時興起的莫名爭鬥,風雲色變,天崩地裂,一塊碎石落在我頭上,便成舉家血仇,殘身之辱!我不甘心,我不認命!世有刀俎,亦有魚肉,我寧為刀俎,不為魚肉!我要立於萬人之上,我要世人仰我鼻息,我要舉手斷人生死,我要無人再能傷我!千夫所指又如何?禍亂天下又如何?塗炭蒼生又如何?我自逍遙快活,我自享樂無邊,就算終有一日行至絕路,懸崖撒手,亦我自身所選,無人可迫。較之芸芸螻蟻,任人踐踏,豈不痛快百倍!精彩百倍!”
他一氣說完,喘息不住,眼中火焰未熄,面色又已冷了下來,漠然道:“痴言狂語,倒叫劉大人見笑。”
劉樂書搖搖頭,淡淡道:“事到如今,舊話不必再提。懸崖撒手,亦不失為大勇氣,大人當真準備好了?”
衛昭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問道:“劉大人又是否準備好了?”
劉樂書微微一笑,說道:“劉某區區一命,若能對生民安泰略有助益,又何惜之有。”
衛昭見他毫不驚慌,如此坦然,倒是有些訝異,略怔了怔,說道:“劉大人本是樞教中人,資質既高,聲望亦顯,年紀輕輕已是翼樞,可謂前途無量。你生而富貴,自幼順遂,可說從未嘗過人間苦楚,更無深仇重怨,卻偏偏踏進這亂世的渾水來,奔波勞碌,一身塵垢,更有今日之難,當真便無絲毫悔意麼?”
劉樂書略垂著眼,眸子中泛著淡淡的光彩,眉梢唇角皆間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鬆快,配著圓圓的娃娃臉,不知怎地竟似有一種少年般的天真執拗。
“我與衛大人正相反。”他平靜地說道,“大人因歷過苦難,堅信世間總有苦難,唯有將之推給別人,自己才可倖免。我卻不同,我深信世間不必有苦難,人人皆可安樂。我入樞教,便為求此法,出樞教,亦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