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李燼之道,“她同裴節既然立場相悖,遲早也要做個了斷,長痛未必就不如短痛。”
王宿還欲再說什麼,卻見江一望站起身來說道:“好了,阿宿你也不必急,此事還需仔細商議,也不在這一時半刻,若當真定下,總也會想法不叫七妹太委屈。燼之你若堅持,那七妹這頭就交給你處理,只是裴節這裡,也要盯緊了。”
李燼之也起身道:“好,我會好好勸她。”
江一望上前兩步凝視著他道:“燼之,我信你非因情害理之人,此番我依了你,你可莫要叫我失望。”
李燼之面沉如水,欠身應道:“大哥放心,我自省得。”
江一望揮一揮手,吩咐二人回去歇息,又在視窗見著東廂微微透出燈火,知道王落已回來了,便回進內間書房,攤開融洲一隅的地形圖秉燭研讀起來。
秋往事出了未央院,一路混混沌沌地也不知要去哪兒,整個人都似空空的,說不出的疲憊,腦中卻又異乎尋常地清醒,連帶著周身知覺都異常敏銳,連空中溼氣滲入肌膚時絲絲縷縷的冰涼都辨別得一清二楚,便似冬日探手入冰湖,彷彿凍沒了知覺,叫風一吹卻又是生生的疼。四下一片寂靜,連蟲鳴聲也不聞。星月不知何時隱了蹤跡,遠遠只看得一排排火炬穿插巡迴,在廢墟的沉沉暗影中明明滅滅。
她明知睡不著,便不回擷英館,察覺王落在身後跟著,一時也不知能同她說些什麼,仍自顧自不辨方向地信步踱著,忽被幾名兵士攔下,抬頭看時,方知竟又走到了地牢前。她微一猶豫,正欲回身離開,卻見王落走近前來問道:“你想去看看他麼?”
秋往事搖了搖頭,轉身向外走去,行不兩步忽又停下,回頭低聲道:“他被我弄傷了,四姐可以去看看麼?”
王落點點頭,吩咐一名兵士去拿藥箱來,領著秋往事一同進了地牢。
裴節已被人抬回了床上,聲息全無,想是昏睡未醒。王落點亮牢內油燈,端至床邊一照,見他雙眉緊皺,牙關緊咬,面上血淚斑斕,縱是睡著,仍是滿臉不堪重負的絕望,似乎隨時都會就此塌陷。王落輕嘆一聲,探手搭在他頸際,暗以人我法讓他放鬆下來,輕聲道:“他也是痴情之人。”
秋往事靠在門口,低著頭道:“他對我姐姐很好,當時雖只是個小卒,也替我們擋過很多事。他當日謀劃帶我們出逃,也已是舍了身家前程不要了。我對他,實是虧欠良多。”
裴節在人我法作用之下面色漸緩,呼吸漸穩,沉沉睡去。藥箱也已送到,王落便拆開他傷處包紮細細檢視起來,一面輕嘆道:“這便是亂世了,人人皆有償不了的願,還不了的債。”她頓了頓又道,“江栩的事,你想必已知道。”
秋往事一愣,含糊應了一聲,聽她續道:“江栩出事那日,正是二月十一我的生辰,是我喝多了酒,吐露了一望起兵奪權之事,才有江栩的出走失蹤。我是自那日起才改了生辰日期,便是因為著實沒法在那一天大肆歡慶,而第二日的普隱院,其實也是為江栩去的。我同一望成婚,是情勢所在,不得不行,外間多有豔羨,可我們彼此都明白,江栩從來不曾自我二人之間消失,每回我同他言談正歡,只要一想起江栩,便連笑都覺得乏力。”她低著頭,昏暗中看不見表情,語氣倒是平淡得不似在說自己,“往事,這便是我們的債,當一筆債再沒有機會償還,唯一能做的,或許便只有揹著它好好活下去。我不清楚你同你姐姐間的情形,但你若決定將她的命背在身上,便更要對得起自己,更要站直了,才能背得起這份債。”
秋往事在黑暗中怔怔看著她半明半暗的側臉,平淡的神色下似可看到某種執著的堅持。她垂下眼,低聲道:“我知我今晚太任性了。我姐姐死後,我便一直是一個人,只要不去想,便似乎可以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今晚是第一次有人面對面地迫我去想這件事,我方才,確是有些撐不住了,想想自己這條命便覺厭煩,恨不得便這樣扔了才好。我一直以為自己能自釋奴營中走出來,已是足夠堅強了,今日才知道,之前是姐姐的堅強撐著我,我自己,終究還是懦弱得連自己的命都覺擔負不起。”
王落處理好了傷口,收好藥箱起身同她向外走去,柔聲道:“我已替他接了經絡,他自己也有樞術底子,不會有大礙的,只是陰雨天大約不免痠痛。你自釋奴營中出來,能走到今日而不任自己沉於黑暗,已是很不容易了。世上又有幾人當真強到能以一己之力將一切都擔起,你該學的,正是讓旁人同你分擔,而非一人死撐。今日五弟氣你,也正是在這一點。”
秋往事聽她提起李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