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三年?
今天的煉膠對我來說只是個熱身,韓師說:“一會兒要開大會,今兒就到這兒。”出車間後,仍然是先到洗浴室。我照了下鏡子,完全成了一個黑人,卸下防塵口罩後,鼻子下面也一團黑。“甭照了,快洗,洗完還要開會呢!”
會議室已經坐滿了人,好多職工就蹲在樓道,大全他們卻一個個坐在最前面。書記和廠長坐在臺上,臉色都極其難看。書記一個勁兒地抽菸,完全被煙霧包裹住了。廠長坐在中間,兩隻手交叉著,直直地看著下面。大全不知怎麼,從前面又跑到了後面,和我坐在了一起:“哎呀,我看今天這樣子好象不對。”
瘸子給廠長倒了一杯水,會議就開始了。“我今天在這裡,就新職工的分配問題談幾點看法,既是我本人的,也是廠辦的決定!”廠長把面前的一個檔案抖了抖:“咱們這個廠,雖然是一個集體小廠,但一切事情,基本還是參照國營大廠執行的。尤其是這次新職工的安排,我們既有國家的檔案,也有地方政府的檔案,同時又參照我廠的一慣作法,並且,是經黨組會一致討論透過的,我不知道我們究竟錯在了哪裡?連日來,一些新職工,不斷地就此事向廠方施加壓力,意圖改變黨組的決定。今天,在這裡,我明確地告訴你們,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也是絕對不允許的,我們廠也從無這樣的先例!你們現在只有儘快地回到工作崗位上去,才是你們唯一正確的做法!當然,你們也有第二條路可走,那就是離開這個廠!我們廠的大門任何時候都是開著的,你可以進來,也可以出去,沒有人攔著你!這是你的自由,我們無權干涉。但是,如果你選擇留在這個廠,那就必須服從廠裡的決定,遵守廠裡的規章制度。想走就走,想來就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在這裡是絕對不行的!你們想想,分一個工作容易嗎?我想,你們也許是等了幾年才等到這個機會的,應該珍惜才對,而不是象現在這樣,把自己放在和廠子對立的位置。這樣做對你們有什麼好處呢?你們是要在這個廠子幹一輩子的!說起來也可笑,我有一個和你們一般大的孩子,已經下鄉三年了,還沒有出來。前天他回來我說,我們廠最近有一些新職工鬧情緒,嫌給他們分的工種不好,要求更換。你猜他怎麼說?他說,爸,如果他們誰不幹了,你就馬上給我說。我說,你想幹什麼?他說,和他們對換呀,讓他們去農村,我去你們廠。我說,你別做夢了,誰和你對換呢,你還是趕快回你的農村去吧。”下面爆發出一陣笑聲,但是廠長又換了一副面孔:“所以我說,你們確實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咱們這個廠子有什麼不好呢?況且你們沒有下鄉,能分到這樣的廠子已經不錯了,你們還要怎麼?不就是讓你們煉膠嗎,那又怎麼了?煉膠車間那麼多人都能幹,你們為什麼就不能幹,你們真的就比他們高貴嗎?所以,我還是那句話,不想走,就留在這裡好好幹。想走,我們絕不攔你;而且,也並不怕你去告!你給他們把注意事項宣佈一下。”他回頭向那個勞資組長說。我也回頭看了看大全,只見他面色如土,哭喪著臉,一副無奈的表情。我想那幾個也領教到廠長的厲害了。
勞資組長走到前臺,拿著個檔案念道:“按照國家規定,所有新職工一律按學徒對待,學徒期限為三年,工資為十八塊五。學徒期間無事不得請假,請假時間不得超過兩天……”我覺得這好象把一個人的罪行宣讀完後,又給他來了張判決書!
散會後,韓師對我說:“你明天下午四點鐘來。”四點鐘上的什麼班呢?“中班。”韓師說。
“怎麼,你們廠也是三班倒?”曉梅甚為詫異。“三班倒怎麼了,你不也三班倒嗎?”“就因為我是三班倒,你才不能三班倒。”“為什麼?”“你的班要是和我碰到一起,怎麼接我呢?”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果我們都上夜班的話也許不能接送,但也不一定。“俺廠離得近,我先接送你,然後再去上班。”她想了一下說:“也行。但你要是上前夜班呢,比方今天晚上?”“那我就下班後再接送你。”“那你可一定要來早點,今天我也上的是前夜班,十二點下班。”她十二點下班,我也十二點下班,如果晚了怎麼辦呢?“不然我說得趕快買一輛腳踏車。”“可我十八塊五的工資,還沒有拿到……”“當然不能指望你了。”那她還有什麼辦法呢?“你今天晚上來早點就是了,給你們那個韓師說說。”我想如果我給韓師說的話,也完全可以不上夜班,但是如果這樣的話,不真成了廠長說的,我比他們高貴了嗎?當初大全要拉著我一塊鬧時我就想到了這一點,那麼多人都能幹,為什麼咱們就不能幹呢?“主要的是工資,不是工種。”“工資也不會有你想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