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1部分

些東西也不能算是四舊呀?”“不算四舊,你說算什麼?”“綾羅綢緞還不算四舊?”那個女紅衛兵一旁插道。而在我的記憶裡,那天他們拿走的那兩個箱子裝的是我和奶奶冬天的衣服,那件皮襖是奶奶的,棉襖棉褲是我的,還有一些舅舅們穿的衣服,而綾羅綢緞早在奶奶游完街後就被孫喜鳳和李翠仙卷跑了,為這事他們倆個還鬧得不愉快。我一直不明白,抄家要的是金條金磚,要那些衣服幹什麼?而現在,已經到了冬季,我的身上還穿著單衣單褲。奶奶今天帶我來,一是讓我給她壯膽,二來也是為了我。所以我覺得我應該說話了。“根本就沒有綾羅綢緞!”“你咋知道沒有綾羅綢緞呢?”張曉文和那個女的問我。“我拿眼睛看著呢!”“你小小個眼睛還看得清噢。”那個女的用一種揶揄的口吻說道。我覺得她這是不把我放在眼裡,遂沒好氣地說“當然看得清!”停了一會兒奶奶指著我說:“娃到現在還沒穿棉衣棉褲,能不能讓我拿兩件回去……”“噢,你還想拿兩件回去!”又是那個女的。“還想繼續當你的地主婆!”“我不是地主呀?”“資本家太太和地主婆也沒有什麼兩樣。”張曉文說:“你還是趕快回去,那些東西早都上交了。”我再也不能忍受了,怒不可遏地喊道:“你們執行的是資產階級路線!”。

這句話在來的路上我就想好了。如果他們順順當當地把東西給奶奶,我也就不說這樣的話了,因為這幾年革命的實踐已經證明,他們當初執行的的確是一條資產階級的路線。*之初,毛主席就說得清楚:“這次運動的重點是整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而紅衛兵的行動完全轉移了鬥爭的大方向,也正因如此,他們現在才灰溜溜的,所以張曉文在聽到這句話後沒有反應。可是那個女的卻說:“你奶那坐飛機的路線好。嗚——一下,就從咱這兒飛到重慶了。”她用左手在空中畫了個弧線,身子還微微側了一下。那年抄家時,他們抄出來一張奶奶在飛機旁的照片。張曉文如獲至寶,比抄出了金條金磚還高興,當下就讓邵主任和張鳳蓮看了。現在這個女的又以如此輕薄的態度搬出了這件事,似乎它是我們的一個致命弱點,足以擊退我猛烈地進攻。而我也確實很懊喪,我本來是準備和他們辯論的。當初看到張曉文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我感到很滿意,覺得收到了預期的效果。誰知,現在卻被這個女的以一種非常原始,非常簡陋的武器擊潰了,我認為他們沒有按照辯論的規則進行,由此感到很惱火。而那個女的卻乜斜著眼睛望著我,頭還微微的晃動,得意之情溢與言表。最後,我和奶奶悻悻地回來了!從那以後,我就覺得中學生也沒有什麼了不起,而紅衛兵我更是從理論和實踐兩個方面早已經領教了。

猛子和天財上了另一所中學,我和三娃子喜子又呆在了一個班!三娃子我敬而遠之,不理就是了。喜子是個小人,陽奉陰違,這種人最可怕,即不可深交也不可得罪,今後須多提防才是!除了三娃子和喜子,其它的同學全是生面孔。我知道他們來自另一所小學,和我一樣,也有著小學三年級的學歷和兩年輟學的經歷,幾乎人人臉上都帶著一種頑劣之氣。班主任是一個瘦瘦的青年男子,清癯的面孔,長得很瀟灑。他操著悅耳的男中音說道:“同學們,你們已經邁進了中學的大門,坐在中學的教室裡了。中學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你們在人生的道路上又邁進了一步,意味著你們將進入少年和青年的行列,幸福的童年已經過去了!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說:‘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就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

一陣掌聲後,他作了自我介紹:“我姓鄧,以後你們就叫我鄧老師好了。下面我開始點名,點到的同學請站起來一下。”我對鄧老師頗有好感,認為他與以前的老師截然不同。以前的王老師見了我就是:“你要努力呢,別人都當上紅小兵了你還沒有。你家的成份高,別人付出一份的努力你就得付出十分。”我半分也不想付,我最煩聽她這話了!可是紅小兵我還是想當,為了少付點“努力”我就說:“我爸是革幹,成分並不高。”“啥革幹些?”她聽後鄙夷地問道:“你家不是被抄了麼。”結果是,紅小兵我沒當上,對她的成見卻加深了。

鄧老師點完名後我和同學們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現在,就像小學時一樣,我端坐在那裡只等著發書了。課本離開我已經兩年了,真不知它現在是什麼樣子?

書,終於發了下來。與小學不同的是,增加了兩門新課程,物理和化學。算術也改了名,數學。翻開語文書,毛主席著作佔了大幅的篇章,再下來就是八個樣板戲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