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如舊能感覺出機關已在距離自己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井中此刻沒有移動的物體,又為什麼會有風撲面而來?
他心中的不安蠢蠢欲動著。
“凌厲……” 他小聲地喊道,“你要我看的我都看到了,你快放開我罷!”
然而話音未落,他突然感覺到一種極細、極柔軟的觸感貼上了自己的面頰。
像是蛛網的絲狀物體,卻沒有蛛網的粘滯,反而韌性光滑,甚至能在臉上勒出淺淺的印痕。當時陶如舊尚未闔上雙唇,那絲狀的物體甚至如生物一般要往他的嘴裡鑽。
而被這種不明物體拂過的面板,則不由自主地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陶如舊感覺“它”是貼著自己的右臉頰出現的,然後打橫拂過了口鼻,緊接著消失在左邊的井壁上──這幾乎已經是狹小井口的直徑了。
也就是說,這片怪異的絲狀物體,根本就是從井壁中出現,又憑空消失在了井壁之中。
現實中的物體怎可能如此?
震驚只持續了一秒鍾,陶如舊突然明白那絕對不是什麼機關,他開始掙扎著要避開,然而壓在他身上的凌厲卻以為青年只是在害怕,反而壓得更緊。
“放開我放開我,快鬆手啊!”
將凌厲的告誡完全忘記,陶如舊掙扎著將頭揚起了一點,大聲喊叫。
他脫出了被剪住的右手,想要撐在井沿上抵抗;然而黑暗中他沒有摸到井沿,反而抓住了井沿邊上一團凌亂的絲狀物。
與剛才拂過的同樣的細長絲線,卻更多更雜,蓬亂地叢生、糾結依附在弧狀硬殼上。
硬殼的另一個側面,是較為柔軟而光滑的皮革。
是一顆人頭,一顆長髮人頭。
陶如舊觸電般抽回手,但那長髮留在手心的感覺卻依舊鮮明。那人頭就嵌在距離他的臉不到二十厘米的井沿壁上,可是黑暗中他什麼都看不見。陶如舊只能感覺到那人頭吐出了一股股涼風噴在他臉上,而那長而蓬亂的頭髮,又從左邊一點點蜿蜒過來,如同無數觸手,慢慢將陶如舊的頭整個兒纏住!
緊接著毫無預兆地,另一樣比髮絲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貼了過來。
是臉,鬆弛的皮肉,冰冷而略帶一些粘液,突然撞到了陶如舊的右臉上,然後緩緩碾壓,將腐爛的皮與肉擠成惡臭的漿液,粘著到青年的面頰上。
這時候陶如舊已經發不出聲音。他唯一自由的右手向後,捉住了凌厲的衣領。
凌厲將陶如舊摁在井沿上,本來是打算讓他看看井裡的水鬼河童。那是一隻醜陋的青蛙狀機關,老實說應該是醜怪多餘恐怖。凌厲之所以選擇它,僅僅是因為所有的遊覽專案都是在白天開放,恐怖的氣氛只能在屋內渲染;這口與下面地宮連通的深井,是外景中唯一的機關。
在正常情況下,當機關被聲響催動之後,河童會朝井口一點點爬上來,接著井底與河怪口中的綠色景觀燈會被開啟。光是形容起來就是一個無聊的節目。
然而出乎凌厲的預料,機關的確是爬上來了,但效果燈卻遲遲沒有開啟。他正覺得有點古怪,就感覺到身下的青年劇烈地顫抖了一陣,突然沒有了聲響。
“陶如舊,陶如舊,你怎麼了?陶如舊?”
疑心不妙,凌厲立刻鬆開雙手將青年從井邊拽到一邊的柱子上,又撿起掉在地上的手電去照陶如舊的臉,正對上了一雙驚恐無助的眼眸。
黑暗中,陶如舊緊閉了眼睛,直到凌厲將他扳起來拖到柱子邊上。
上一秒鍾還無比真實的觸感,卻在光明襲來的瞬間消散於黑暗。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陶如舊四肢都綿軟無力,甚至要依靠到凌厲身上才能勉強站立。
“你怎麼了?”
看著青年慘白的臉色,凌厲開始自省是否做得過火,然而反覆斟酌了幾遍,又都不認為真的有那麼過分。
“你也太不禁嚇了吧?”
他抱怨著,同時扶著陶如舊再走幾步,坐到夯土路另一邊的石凳子上。
陶如舊始終沈默著,伸手反反覆覆地摸著自己的左臉。
那上面什麼粘液都沒有。
兩人在街上坐了大約五分鍾,凌厲看了看手錶,已近八點。
“再不去瓜地,戲班子就要來尋人了。”
他抱怨,然後低頭去問陶如舊:“可以上路了麼?”
青年沒有回答。
“或者你先回去?”
陶如舊還是沒有回應,凌厲很快就不耐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