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夫婦是厚道之人,明白她是在宮中禁錮太久,忍不住笑了,按下喪親的悲傷,熱心地向她講這講那,勸她分手之後路上小心,又安慰她說如今天下太平,並無剪徑搶奪之類的強賊,只要走官道保證一路平安云云。
長生含著笑一一點頭答應,暗自揣摩著說一點不犯忌諱的宮裡物事,滿足一下他們的好奇心,倒也減了他們親人離世的傷感。有時候陌生人的善意更讓人感動。
一路上果真如他們所說,官道平整寬闊,一路上來來往往的客商和進京的各路人馬頗多,偶爾還有侍衛隨從的官員經過,看來安全是有保證的,長生雖頗攜帶了些財物,大部分路要孤身一人走過,還是放下心來。
到底離京不遠,沿路不時有客棧和食肆,長生雖然毫無宮外生活經驗,但是姓馮的行商夫婦常在這一路奔波,對於哪家客棧潔淨又價格公道,那家食肆物美價廉都胸有成竹,因此她是極省心的,也跟著學了經驗,對物價也有了一些瞭解。
出潼關過黃河,終於到了安邑,明天就要分手了。因為路途越來越不平坦,等到下了馬車,長生全身就象散了架子,馮大嫂他們找了一間相熟的客棧,訂下兩間相鄰的上房,出了京,花中等客房的價錢,就能住到上房。
草草吃過晚飯,雖然滿身風塵,長生依然不敢洗澡。雖然馮家大嫂說這家客棧開了好多年,是她們常住的,長生還是不放心地藏好包袱,插好門窗,思索明日她一個人趕路的事情漸漸睡去。
第二天早上,長生醒來天色已經大亮,她還從未起的這麼晚過,應該是連天趕路太乏了,也不見馮大嫂來喊她,想是和她一樣很累吧。
索性起來穿戴梳洗,夥計大概聽到響動,送來了洗漱熱水。今天就要分手了,長生想請馮氏夫婦吃頓早飯,再飲一杯水酒,權當送別。
外面忽然傳來了吵鬧聲,長生開啟窗戶,是一個看起來健壯但臉色卻不佳的中年漢子,步履不穩地扯著一個大夫打扮的人,吵吵鬧鬧地說:“你這個庸醫,小小的風寒治了六七天都沒好,費錢事小,你可誤了我的大事!”
那位消瘦白淨的大夫也不是個省事,罵罵咧咧地說:“你這個粗鄙之人,說話注意點,什麼庸醫,是你自己捨不得花錢吃好藥,所以見效慢些,反而怪我誤了你的事!”
說完一把推開那個漢子,差點把他推到在地,長生頓時心生反感,雖然漢子說話不好聽,但醫者父母心,他這麼狠心地推一個病人,看來不是良善之輩。
還好掌櫃趕出來勸架拉住大夫不讓再動手,漢子站穩腳步,喘息了幾下,恨恨地說:“你就是庸醫還不讓人說!掌櫃的和各位客官評評理,剛得風寒請他來看,他說三天包好,我這才放下心來,誰知六七天還不見好,花錢都是小事,關鍵是我還要去皇宮門口接我那返鄉的外甥女,本來四天前就要趕到,遲了長時間,她一個女孩子家人生地不熟出了事可怎麼辦?”
長生心裡一動,他也是去宮門口接退役宮女的,只是看著面生的很。
大夫嘴裡還不乾不淨地嚷著,那漢子被徹底激怒了:“我就擔心雲州距長安遠,怕耽誤了接外甥女,所以提前走了兩天,還是被你這個庸醫給耽誤了,若我外甥女平安無事還好,若稍有點事,我就拿這條命跟你拼了,定把你的醫館砸得稀巴爛!”
雲州距京城?長生心裡一陣激動,她幾乎可以確定,這個漢子就是去接她的。在宮裡凡是同鄉都常來常往比較熟悉,在她的印象裡,今年那一帶返鄉的就她一個,這個人雖面生,但他已經說了是接外甥女,說不定就是從未見過的舅舅。
奇怪的是,為什麼接她的不是她的爹爹和兄長呢?長生想不出原因,不過雖然晚了幾天,總算有人來接,又恰好遇上,還是先見過面再做打算吧。
正欲下樓去見他,又一想,他若真是死去的小女孩周長生的舅舅,那麼雖然過了八年,她應該認識他,而小孩子變化大,他不一定認識自己。這樣下去喊大叔也不對,喊舅舅萬一錯了怎麼辦?
想了想叫來夥計,給他一點碎銀,附耳交待一番,機靈的小夥計很快下去了。
長生趴在窗子上往下看,小夥計對漢子說:“這位客官先別吵,我家客棧昨夜住進一個年輕女客,聽說也是退役從宮裡出來的,說不定知道你外甥女的訊息,你向她打聽打聽,比你在這吵吵鬧鬧有用得多!”
那位漢子扶著樹立定,滿面激動:“那位姑娘住在那裡?她叫什麼?我去問問?”
“這可不行,人家是年輕的女客,你一個大男人怎好隨隨便便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