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他聽過漢人的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漢人?!”
虎魯克寨桑怔住了,他不知道漢人怎麼會出現在威寧海的,這裡已經一百多年沒有過漢人的蹤影了。而且這些年來除了隨滿洲人進過長城兩次,他並沒有得罪過長城那邊的漢人。
所以就算漢人要報復,他們也當報復滿洲人才是,找他們這些同樣被滿洲人壓迫的可憐人,算怎麼回事?
虎魯克寨桑可能是年紀大了,有點糊塗,威寧海是有漢人的。
或許,在這位王爺眼中那些替他放牧的奴才不算漢人,那些替他部落繁衍後代的女人也不算漢人。
他(她)們只是財產。
“阿爸,快跑吧,再不跑都要死在這了!”
皮格圖一把推倒懷有他父親骨肉的漢人女子,蒙古人的傳統部落毀了不要緊,只要根還在就行。
什麼是根?
就是傳承。
世襲職務的傳承。
“走,快走,快走!”
虎魯克寨桑反應得也很迅速,今天不管漢人在威寧海殺了他多少族人,燒了他多少財產,只要他這個族長還在,虎魯克寨桑部就能再次聚攏。至於那個被兒子推倒的女人,他根本不在乎,哪怕這個女人的身子很美妙。
可惜父子二人很快就知道他們是逃不出去的。
如悶雷般的蹄聲在整個都思兔河畔不斷的持續著,通往河對岸的浮橋上也盡是縱馬的漢人騎兵。
很多被漢人騎兵追趕的蒙古人無法從浮橋渡河,只能嘗試從冰面過去。
一匹戰馬在奔逃的虎魯克寨桑父子面前驟然人立而起,戰馬強壯的前腳凌空踏騰,落地後重重一頓。
重頓之間,一柄鋒利的長刀朝著皮格圖揮來。
可憐這個將來會繼承他阿爸族長之位的世子,就這麼被人砍掉了右臂,在地上疼得直打滾。
一擊得手後,那名漢人騎兵正要揮刀再朝虎魯克寨桑揮來,這位滿頭白髮的王爺卻突然朝地上一滾,險險的避開了這刀,然後爬起來拼命往遠處奔去。
騎兵看了眼逃跑的虎魯克寨桑,他不知道這個人便是提督下令擒斬的蒙古王爺,只以為是個將死的蒙古老頭,沒當一回事便打馬繼續往前奔去。
虎魯克寨桑跑了差不多有一百多丈,他的身子骨已經不再年輕,這麼點距離便讓他心都好像要跳出來,不得已只好停下大口喘著粗氣。
他必須得歇上一歇,要不然怕是能跑死。
周圍到處都是奔逃的人群,沒有人顧得上他們的族長王爺。
喘了好幾大口,覺得心漸漸有些平穩的虎魯克寨桑準備繼續跑,但一個身影突然從他身後出現,然後將他死死抱住。
那身影力氣極大,饒是虎魯克寨桑拼命掙扎還是被對方死死按住,最終,這位王爺的雙手被羊鞭死死繫住,然後被人生生的往回拖。
虎魯克寨桑看清楚了,是那個奴才,那個替他放牧的漢人奴才!
“我是漢人,是漢人!”
董大一路不斷的朝那些揮刀經過的騎兵喊叫著,每一個經過的漢人騎兵都衝正在拖人的董大點了點頭,有人甚至問要不要幫忙,但均被董大謝絕,可他也沒有告訴這些同胞他拖著的人是誰。
他在找妻子。
在燃燒的大帳旁,董大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妻子劉氏。
丈夫的出現讓劉氏哭了。
夫妻倆對視之後,挺著肚子的劉氏艱難爬起,從地上顫顫微微的摸到了一把剪子,然後走到霸佔了她九年的虎魯克寨桑面前。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對你不錯,不錯的”
劉氏的神情讓虎魯克寨桑心驚肉跳,嘶啞著求饒。
劉氏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將手中的剪子插進了虎魯克寨桑的右眼,然後拔出又插進了虎魯克寨桑的左眼。
剪刀在虎魯克寨桑的雙眼窩中不斷的插,不斷的插,直將虎魯克寨桑的眼睛插得稀巴爛。
虎魯克寨桑卻奇蹟般的沒有死,但跟死也沒有什麼區別,疼得在那連叫喊都發不出來。
劉氏再一次哭了起來。
董大也哭了,九年了,整整九年。
哭夠了,他抽泣著握住妻子的手,目光落在了妻子的肚子上,禁不住嘆息一聲。
他沒有怪妻子的意思,不管這孩子是誰的,以後他都會撫養。
可是,劉氏卻突然將剪刀對準自己的肚子狠狠刺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