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首,便是那一座座燃起大火的帳篷。
火光如同黑夜的啟明星,指引著更多的順軍將士向著都思兔河畔衝殺而來。
連日的行軍疲倦一掃而空,所有人都攢著勁如同一條條惡龍鑽進虎魯克寨桑部落的核心地帶。
到處都是砍殺,到處都是大火,到處都是驚叫逃奔的蒙古人。
威寧海,一百多年後,再次陷入火海。
“阿爸!”
在少女吉日格拉絕望的目光和哭喊中,她的阿爸被一名呼嘯而來的騎士砍倒在地。
中刀的白音在地上呆呆的望著哭喊的女兒,他的半邊臉都被長刀砍沒了,他的視線慢慢變得模糊,他想爬到女兒身邊,可他的身子卻跟被寒冰凍住般,怎麼也無法挪動一步。
恍惚間,白音有一種錯覺。
時空回到了九年前,地點來到了長城內。
一個抱著女兒的漢人女子趴在丈夫的屍體上拼命的呼喊,丈夫卻再也回答不了妻子。
體溫在漸漸流失,原本溫暖的身體很快在寒風吹拂下,變成一具發硬的屍體。
白音和同伴在那漢人的家中翻箱倒櫃著,他記得他在那漢人家中找到了一口鐵鍋,找到了半罐子鹽,找到了兩床棉被,還有幾十枚銅板。而他的同伴則將那漢人家中所有的衣物都給打包了起來,說是這樣回去就能讓一家老小穿得體面一些。
有點讓人發笑的是,白音的同伴還將那家女人用的殘餘脂粉也裝進了袋子中。
這家的東西雖然不多,但在白音和同伴眼裡看來,卻是大有收穫。城中那些有錢的漢人家中可輪不到他們這些人去搜,但只要他們賣力些,多搜幾家,總能滿載而歸。
將找到的東西用棉被裹起放在馬背上後,白音走到那個死了丈夫的女人身邊,將她的女兒高高舉起,然後狠狠摔在地上。
草原上的規矩是隻殺身高超過車輪的,但這裡是長城內,是漢人的地方,草原的規矩不適用。
而且漢人實在是太多了,多殺一些不會是壞事。
做完這件事後,白音將那可憐的漢人女子拖進了屋中,因為女人拼命反抗,他氣的將女人的頭顱割下襬在一邊。
臨走時,他看到女人的手指上有一枚銀戒指,他便拿刀切斷了女人的指頭,將那枚銀戒指取了下來。
現在,那枚銀戒指被妻子收著,他準備等女兒吉日出嫁的時候送給她做嫁妝。
這才是一個好父親。
可是,他等不到女兒出嫁了。
時空回到真實的時候,白音對這個世界最後一幕印象是他家的帳篷正在燃燒。
喇嘛們說這一世人活著受苦,下一世就會享富。
卻不知道我的下一世是不是會變成王爺和臺吉。
白音死了。
他的名字就叫富有。
他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變成富有的人。
或許,下輩子他會如願以償。
呼嘯的大風助長著都思兔河畔的火勢,從起初的十幾座帳篷到綿延十幾裡的火龍。
長龍所至,一座又一座的蒙古包被火焰吞噬,寒冷被通天的火焰驅散,讓身處火場之中的所有人都感到無比的燙熱。
通天的火光更是將都思兔河畔照亮得有如白晝,冰凍的都思兔河上也在不斷的反射著紅光。
同白城子的塔什海部一樣,威寧海的虎魯克寨桑部面對突然的襲擊,完全就是待宰的牛羊,沒有任何有效抵抗。
讓人難以想象,為何這麼一支孱弱的蒙古部落都可以霸佔河套地區這麼久。
長城內的那些漢人在北望故土時,他們究竟在想什麼!
女人在跑,男人也在跑。
昔日高傲黃金家族的黃金三衛後裔們,此刻沒有表現出任何蒙古勇士的勇敢,也沒有體現任何蒙古勇士的血性,反而如同一群被狼驅趕的山羊般,只知到處亂跑。
他們彼此撞在一起,彼此拼命的推擠,在同伴的身體上接連踏過
“是什麼人,什麼人!”
剛剛睡下的虎魯克寨桑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衝了出來,視線中,他的族人們都在奔跑,火光大得好像威寧海被天神降下懲罰般。
“是漢人,是漢人!”
虎魯克寨桑的長子皮格圖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就在剛剛,漢人的騎兵將他的妻子活活燒死在了帳篷中。
帳篷內妻兒的求救聲沒有讓皮格影象個男人一樣衝進去,而是本能的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