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這位到底是鄉下的農夫,還是這紫禁城的主宰。
真是讓人愕然,恍惚。
“對了,你是不是本不姓陳?”
陸四也注意到了毛巾破了好幾個洞,可捨不得扔,因為這條毛巾是白門留給她的。
睹物,思人。
文宗,念舊。
“妾原姓邢,單名一個沅字,圓圓是妾的字。”
陳圓圓遲疑了下,又道:“妾另有一字,名畹芳。”
“畹芳?這個字比圓圓好,不錯不錯,”
陸四面露笑意,看著已經比剛才入殿有所放鬆的陳圓圓,輕聲道:“那我以後叫你芳芳吧。”
“啊?”
陳圓圓面色微紅,這聲芳芳讓她頗是有些不好意思,也讓二人之間的關係在拉近的同時,似乎又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氣氛來。
讓陳圓圓更加不好意思的事情發生了,那年輕的陸闖王走到書架邊又抽了一本遞於她,結果她只看了一眼便心跳起來,然後趕緊將書合上。
“怎麼?”
陸四詫異,這書沒什麼啊,上面都是關於婦科問題的一些病理闡述,拿給陳圓圓是希望她沒事時可以看看,從而瞭解一些這方面的知識。
陳圓圓難以啟齒。
陸四意識到點什麼,心道看來婦女問題相關知識普及有待開展,眼下女性各方面受傳統影響太深,便又拿回書放回書架。
轉身時說了一句:“圓圓可知,你們的肚子是我大順,也是我華夏最大的功臣。”
說完,竟直接看向人家圓圓的俏腹。
“啊?”
陳圓圓先是一怔,等發現對面的年輕闖王正盯著自己肚子看,耳根子一下變得燙紅。
“我說真的,你們是功臣吶咱們大順今後男女都一樣,以後說不定還有女子做官考狀元的咧,”
陸四哈哈一笑,竟是哼起一首小曲來。
“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黃榜中狀元,中狀元著紅袍,帽插宮花好新鮮”
卻是前世的黃梅小調。
梨園出身的陳圓圓一下聽得入迷,也對這小調倍感親切,想當年她登臺表現之時,以燕俗之劇,咿呀啁哳之調,如雲出岫,如珠大盤,令人慾仙欲死,不知迷倒江南多少士子。
崑曲、黃梅,同為戲腔,異曲同工。
而曲調,突然至一個印象中與殺戮造反,不知風情,唯有暴虐的流賊首領口中哼出,帶給陳圓圓的震憾比之剛才聽聞那剖肚產子還要劇烈。
“芳芳從前也是表演大家,以後有機會可以專門從事咱大順的文化事業嘛。”
陸四這邊也是笑意盈盈。
陳圓圓雖不太聽得懂年輕闖王口中的新詞,但從對方模樣及語氣聽出好像對方願意讓她重新登臺表演,頓時又是一怔。
似她這等美色,一旦為男人所有,便立即視為禁臠,絕不許再拋頭露面,縱是無比愛她的長伯亦是如此,不想這陸闖王竟能如此大度。
復又心跳,暗道莫非這闖王看不上她?
不禁有些自憐道:“妾之出身實在不堪,梨園下九流,難登大雅之堂。”
“芳芳為何自輕自賤?梨園乃文化事業,豐富百姓娛樂,何來下九流一說?”
陸四肯定不同意陳圓圓的看法,“市井百業,都是養民之業,無有貴賤之分。天有陽陽,人有男女,男尊女卑不好,把人分個三六九等也不好,我看,女人也可以頂半邊天嘛。”
陸四大手一揮,宮燈對映下,一言九鼎,目中清澈,面容真誠。
陳圓圓看的呆了,然後又是一驚,失聲道:“你做什麼?”
陸四抬頭:“倒洗腳水啊。”
“還是妾來吧。”
陳圓圓竟未猶豫,直接上前。
“這”
不等陸四說什麼,陳圓圓已是將洗腳盆搶在手,然後端出大殿。
陸四微微點頭,看來權力讓他越來越有魅力了。
殿外老太監那自是一陣驚訝。
片刻,陳圓圓再次入殿,卻發現那位年輕闖王不知何時竟到了裡間暖閣中,此時正坐在床邊盯著宮燈若有所思。
遲疑了下,陳圓圓還是向暖閣走去。
“闖王在看什麼?”
陳圓圓盈步而至,聲音很柔。
“沒什麼,我只是有些累,”
陸四輕嘆一聲,突然抬手握住陳圓圓的手,目光真誠:“芳芳陪我坐一會,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