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高郵城外的百姓甚至不知道高郵城已經換了主人,一些進城的百姓看到城頭奎樓插著的“淮”字旗都是莫名其妙。
湖邊消完食回來的陸四準備傳令全軍繼續出發,但看到的一幕讓他比較頭疼,那就是碗的損失太大,如發下五百個碗,最後只能收回三百個,其餘要麼被隨手丟棄,要麼就是不慎摔破。
飯菜浪費形象倒不嚴重,畢竟淮軍上下都是貧苦農民出身,吃飯掉米粒要叫雷劈的道理個個曉得。現在也不是考慮後勤消耗問題,所以陸四沒放在心上,傳令出發。
在黃莊人好奇又有些感激的目光中,“淮”字大旗在西北風的吹拂下消失在莊子南邊。
高郵至揚州這一段的官道比較富裕,沿途都是村莊,百姓望著從道上過去的淮軍隊伍也如黃莊那邊十分好奇,等發現淮軍並不過來騷擾他們,更有膽大的在路邊和淮軍攀談起來,得知對方是要去打揚州城,當真是又驚又佩服。
可能是酒喝多了情緒爆發,又可能是叫百姓的佩服給得意了,沐陽左大柱子竟然豪邁的唱起歌來。
“叫呀我這麼裡呀來,我呀就的來了,拔根麼蘆柴花花,清香那個玫瑰玉蘭花兒開”
那嗓子嚎的,加上那身禽獸綠袍,陸四看著實在是無語,他不認為左大柱子這狼嚎能引起誰的共鳴,所以準備叫人過去制止這一嚴重擾亂軍心的行為。
沒想到,他失算了。
“金黃麥那個割下,秧呀來的栽了,拔根的蘆柴花花,洗好那個衣服桑呀來採”
一聲,兩聲,三聲,上千聲
沐陽左大柱子成功的激起了千人大合唱,明明是首娘們哼唱的小調經這麼多人合唱,竟無形中有著讓人難以言說的力量。
“這是什麼調?”
陸四驚問賣油郎程霖。
“拔根蘆柴花啊,你不知道?”
賣油郎詫異的看了眼陸四兄弟,這小調在淮揚是個人都會唱,怎的陸兄弟不知道。兩人一個家新興場,一個家上岡,離著可近呢。
“我只知道好一朵茉莉花。”
陸四嘀咕一句,他還真是第一次聽蘆柴花。
“茉莉花?”
賣油郎想了想,確認他沒聽過這歌,轉頭過去和大夥繼續唱,不過他不是嚎,而是哼,看得出對這小調很熟悉。
從前走街串巷賣油,程霖沒少哼蘆柴花。
聽左大柱子一人唱歌來氣,聽大夥一塊唱歌有味。
陸四如此評價。
很好的一點是,這曲《拔根蘆柴花》明顯將淮軍上下士氣提發起來,個個精神抖擻,就跟往血管裡打了補藥似的。
這種精神狀態只要一直保持下去,淮軍一定能夠壯大為可以和清軍、順軍爭奪天下的強兵。
有時間,是不是琢磨給淮軍編個軍歌?
茉莉花肯定不行,太軟,太綿。
蘆柴花也不行,太土。
陸四正尋思著,耳畔的歌聲突然為之一滯,繼而毫無來由的止住,沒等他反應過來,前方的隊伍一陣騷動,繼而長長的隊伍中分出一條道來。
“陸頭領!”
兩個從人群中閃出的臂扎紅巾漢子驚慌失措的表情一覽無遺。
“是高武兄弟!”
孫武進一瞧就認出跑在前面的是高武,見他神態驚慌,不由也是一凜,快步上前一把搭住他,喝問:“出什麼事了!”
“官,官兵,官兵來了!”
一口氣奔了七八里地,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的高武抬手指向身後南方。
“揚州明軍出來了?!”孫武進面露喜色。
陸四也是眉頭一挑,呼了口氣:他不怕史德威出來,就怕史德威不出來!
“出,出來了,不過好多,好多!”高武雙手撐在腿上,腰彎著,不停的喘著粗氣。
從發現明軍到拼命奔跑回來報訊,他幾乎是一刻也沒耽擱,這會那心跳的就跟隨時能蹦出來般。
“好多?有多少!”
孫武進面色一緊。
陸四也是沒來由的右眼皮為之一跳,高武的表情動作似乎預兆著不好的訊息。
“陸頭領!”
跟高武一塊回來的另一個旗牌兵順了氣,趕緊將他們看到的一幕說了出來。
“揚州的官兵出來了,離我們不到二十里地!他們人很多,絕不止史德威一部,我們遠遠看了,游標旗就有三面,隊伍前後十幾裡都有,我估摸怕有上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