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像什麼輔弼之臣呢,倒是更像在混日子呢。
本想立刻傳旨將他們召回來,但轉念一想,召回來又有什麼用,眼前的輔臣就像是一班蠢笨的蠹魚,書蠹、祿蠹,光會吃,不會爬,殺了沒血,剮了沒皮,牽著不走,拖起倒行,和他們議戰守,等於是問道於盲。
然而,輔弼無人,股肱乏力,聖明天子,又倚恃何人?
心力交瘁之餘,只覺百念俱灰,後宮也不想去,乃默默地枯坐。
一邊的王承恩見皇爺並沒有起駕回宮之意,明白皇上心境不好,不敢招惹,只呆呆地陪在一邊。御案上雖碼放了一疊待批的奏疏,皇帝卻並沒有翻動的意思,只雙目直視,正對殿門,似枯僧入定,物我兩忘。
然而,王承恩哪知道,心如槁木死灰的皇爺,此時已神遊太虛了——他似是而非,於朦朧中,坐上了宮中代步的肩輿,但走的不是往常走的那條路,往常從乾清宮回皇后住的坤寧宮便捷得很——坤寧宮就緊挨著乾清宮,不過一箭之地,可今天抬他的肩輿卻是橫出,從邊上的翊坤宮、啟祥宮直轉到了鹹安宮。鹹安宮在天啟朝是奉聖夫人客氏的住所,自從崇禎皇爺剷除閹黨,糞除後宮,客氏被他攆到了浣衣局,旋即母子伏誅,這鹹安宮便一直閒置著。前些日子,彷彿聽宮監在一起竊竊私語,謂鹹安宮白日鬧鬼,到傍晚無人敢經過。今天,抬轎的小豎怎麼將他抬到這鬧鬼的地方來了呢?
正要喝問,就在這時,只見前面果然颳起了一陣冷風,煞時之間,陰氣森森,寒入骨髓,那一班宮監一下逃得無影無蹤,他只好下轎步行,可眼前雲遮霧罩,不知路在何方,朦朧之中,似有無數鬼影在遊走,擋住了皇爺的去路,此時皇爺毛髮倒豎,心膽俱裂,正無計可施之際,忽見鬼影中,走出一個身著戎裝之人,手中寶劍一揮,眾小鬼立刻四散逃走。皇爺心喜,正想開口動問,卻見此人俯身下拜,開口奏道:
“臣袁崇煥救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崇禎一聽“袁崇煥”三字,冷汗一下綻了出來,口中慌不擇言地說:“袁,袁,你不在遼東為朕守邊,怎麼來此?”
袁崇煥匍伏奏道:“皇上已將臣綁赴西市,凌遲處死,臣何能再為皇上守邊?”
第11節:4 募捐(1)
崇禎定了定神,嘆了一口氣說:“袁,袁愛卿,朕知你確實蒙冤,但朕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就不要怪朕罷,你的陰魂若能為朕守住遼東,朕一定為你平反昭雪。”
袁崇煥卻仰天長嘆道:“大勢去矣,皇明危在旦夕,臣縱能守住遼東,又有何用?”
崇禎說:“不錯,眼下確東西告急,南北被兵,不過你若能守住遼東,朕不也可騰出一隻手來對付流寇嗎?”
不想袁崇煥磕頭如搗蒜,且哭且奏道:“來不及了,流寇行將犯闕,金兵即將入侵,皇上縱有三頭六臂,也無力隻手支天。”
崇禎雖底氣不足,卻仍嘴硬,他說:“卿當年在寧遠,不是以區區萬餘人馬,擋住了後金十三萬人馬的進攻、且炮傷努爾哈赤麼?眼下三晉及宣大尚有雄師百萬,為何就擋不住流寇呢?”
袁崇煥冷笑說:“皇上也念區區微勞乎,何當初濫刑,莫予毒也?”
崇禎強辯說:“當初後金圍城,手忙腳亂,情急之中,朕不得細察,此所謂非常之時,必用非常之手段。”
袁崇煥又冷笑說:“皇上啊皇上,十六年來,你孜孜兀兀,察察為明,自認賞罰分明,其實刑章顛倒,忍令謀臣扼腕,志士寒心,終致今日,將相無人,雄師百萬之說,豈非掩耳盜鈴?”
崇禎一聽此言,理屈詞窮,不由下座來扶袁崇煥,且說:“事已至此,朕知過矣,望愛卿以江山社稷為重,助朕一把。”
袁崇煥連連冷笑說:“皇上皇上,悔之晚矣。”
說完站了起來,飄然而去。
崇禎見狀,正想上前去拉袁崇煥,不想就在這時,只見殿後忽然轉出魏忠賢和客氏,一把拖住崇禎,大聲嚷道:“朱由檢,你這皇帝是我們扶持上來的,你不該翻臉無情,誅滅我們。”
崇禎大吃一驚,一邊手之舞之地抵擋,一邊大聲叫道:“袁愛卿,袁愛卿,快來救朕!”
一邊呆立的王承恩聞言大吃一驚,側過身子一看,皇帝已俯伏御案,正口角流涎,白日做夢,不由輕輕搖著皇上的肩膀,大聲叫道:
“皇爺甦醒,皇爺甦醒!”
崇禎終於醒來了,抬頭一看,自己竟在乾清的御座上打盹,而殿外紅日西墜,黃昏已近,那層層殿闕,漸漸被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