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說:“若真是有心而卜,卜的又是國事,那麼它預示王爺,大清國的國運,好固然好,只是飛黃騰達的時機暫時不成熟。”
睿王說:“這也有什麼說的嗎?”
范文程說:“雖為乾卦,卻斷在初九,繫辭為潛龍勿用,這裡的潛龍應是指有大作為的君王,只因時機未到,他只能暫時蟄伏,也即孟夫子所說:雖有智慧,不如乘勢;雖有鎡基,不如待時。”
睿王聽了,似乎還未完全明白,又接過書來,自己翻了翻,念道:“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這麼說,是機會還未完全成熟,我們不能急,只要敬天修德,便會有好訊息來。”
第64節:2 多爾袞的抱負(1)
范文程連連點頭說:“王爺理解得比臣透徹。”
於是,他從乾卦的初九潛龍勿用,直說到上九亢龍有悔,說宇宙間的事物,有陰陽、動靜、剛柔,它們之間是相互演變著的,既相生,又相剋,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過猶不及,否極泰來……
范文程儘自己所知,和睿王說起易理,說起陰陽變化。睿王恭敬地陪坐著,聽得十分認真,就像一個虔誠的小學生。
2 多爾袞的抱負
“窮則變,變則通”;
“飛黃騰達的時機還不成熟。”
直到范文程告辭後走了,多爾袞仍在想著卦辭,想著范文程的話。
這時他的福晉擁著兩個貼身宮女過來了,一見他不由笑眯眯地問道:“客人走了,可不可以再演秧歌?”
他抬頭看了看天,說:“天色不是已晚了嗎,留著明天再看吧。”
福晉一聽,不高興地噘著嘴坐在一邊。
多爾袞不由望著她皺眉。他不喜歡這個福晉,但這樁婚事是皇太極手中定下的,為此,皇太極曾經剝奪了他一場美滿的婚姻,可以說,這是皇兄在他心中留下的唯一憾事。身為愛新覺羅氏子孫,多爾袞無法拒絕這樁令他頭痛的婚姻,但一看見這個福晉,眼前就會浮現出另一個人影,在向他閃著一雙憂鬱的眼神,而一想起這眼神,多爾袞的心,便摧肝裂膽地痛。
眼下,福晉生氣地走了,他巴不得她快些離開,好一人想心事:
太祖爺努爾哈赤說過:大而變小,小而成大,古來興亡變遷之道甚多。又說:我金汗身行正道,上天眷愛,況南京、北京、汴京本非一人所居之地,乃女真、漢人輪流居住之地,我的子孫,應時刻以進兵中原為念,有朝一日,要光復大金汗國的疆土。
他想,今天這卦辭與目下的情形何其相似啊!我大清兵強馬壯,滅亡明朝、統一大江南北,實現父兄兩代人的願望,已是近在眼前的事,所差的就只是時機了,時機不到,潛龍勿用。
想到這些,多爾袞不由思緒萬千……
三十三歲的多爾袞,一生最敬佩兩個人,這就是父親努爾哈赤和哥哥皇太極。論起來,努爾哈赤出身貧寒,他母親早逝,受繼母虐待,十九歲便分家另過,挖人參、採松子、獵野豬,只要能換錢的事都幹。
那一年,祖父和父親——時任建州左衛都指揮的覺昌安、和任左衛指揮的塔克世隨明軍出征阿臺,結果父子二人,被明軍“誤殺”。覺昌安和塔克世一直被明朝譽為“忠順學好,看邊效力”的好酋長,眼下卻不明不白地被殺了,明軍無法向努爾哈赤交代,為報償其祖、父的冤死,乃將覺昌安遺下的“建州左衛都指揮”一職改授努爾哈赤。
區區一都指揮,不過是明朝的一個守邊小吏,與看門狗差不到哪裡,努爾哈赤打心底看不起這個職銜,乃強嚥仇恨,返回故鄉。
不久,他即以祖、父留下的一十三副鎧甲起兵,開始了統一女真各部的神聖事業。以最弱小的一個部落,經過十餘年的戰爭,“小而成大”,終於完成了統一大業。
這以後,創立八旗建制和女真文字,訂立各種制度;攻蒙古,掠朝鮮,敗明朝,四處征戰,揚威四邊;薩爾滸一戰,破明軍四路圍攻,連下遼陽、盛京、海州等七十餘城。終於稱皇帝,定都瀋陽,建國號曰“大金”,年號曰“天命”,五大臣議政,四貝勒行權,只可惜寧遠一戰,為袁崇煥所敗,努爾哈赤才抱恨而終。
無疑,父親是個傳奇人物,這是不但在愛新覺羅氏家族內部,就是他們的敵人,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努爾哈赤不但體形魁梧,聲音洪亮,有超人的武藝和膽識,更重要的是他能在危急關頭,鎮定自若。
就是那一回,面對葉赫、輝發及科爾沁九部的聯合進攻,敵我雙方兵力懸殊,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