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大人——”樂水扭頭看了延陵君一眼,神情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延陵君唇邊帶著的笑容不變,卻像是對此前情形全不在意一般。
那殿中,離著皇帝靠著的那張睡榻稍遠地方的一張椅子上,褚琪炎正捧著茶碗漫不經心的喝。
聽聞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他便是唇角微揚,稍稍側目看過來一眼。
延陵君的目光與他略一交錯,面上容色不改,還是噙著那樣風流雅緻的一抹笑。
這算什麼?
挑釁?
褚琪炎的心裡微微詫異,面上卻是不顯,隨後就將視線移開了一邊,繼續事不關己的慢慢品茶。
皇帝那邊大約是被摺子上面的內容所擾,倒是一時不曾發現延陵君已經到了。
跪在他腳邊的大夫隔著一方薄手帕給他細細的把脈,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褚琪炎說是喝茶,眼底卻一直留有了一線餘光在盯著那裡。
瞧著那大夫的反應,他就是心思略定,忍不住又瞟了眼站在門口的延陵君。
彼時太陽初升,晨曦落下,在那男子的身上籠罩一層細碎的金光,斑駁的光影下,更是將他極為出色的容貌烘托到了極致。
這個人,雖然一開始就是一身的世俗氣,但卻是直到了今時今日,也都還是半個謎團,叫人看不透。
褚琪炎略略失神了一瞬間,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
延陵君今日進宮卻是沒有穿官服的,白色的輕裘之下,是一身銀紋金線所繡的素色衣袍,腰間飾物簡單,不過一塊玉佩,一個荷包。
玉佩的成色一看就不是凡品,那荷包所用的料子自然也是極好,只是一眼看去,那上面兩片紅葉相互依託的圖案就顯得有些突兀,繡工不過範範而已。
褚琪炎的目光在他腰際停留,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邊李瑞祥剛好從皇帝的寢殿裡面端著一碗藥湯出來,一面彎身遞給他,一面在身邊小聲的提醒道:“陛下,延陵大人到了!”
“哦!”皇帝接過那藥碗,就先喝了一口。
苦澀的藥湯入口,他的眉頭就皺了一下,隨意將手中摺子往桌上一丟,道:“去把吏部和工部的幾位主事給朕找來。”
一面說著,一面就坐直了身子。
“是!”李瑞祥應了,抬頭過去,遠遠的給樂水使了個眼色。
樂水正為了這殿中情況侷促不已,收到這個眼神自是感激不盡,應了聲就一溜煙似的跑了。
這個皇帝也才抬眸朝延陵君看過去,一邊低頭又喝了口藥,一邊隨口問道:“今兒個怎麼又是你來了?陳賡年呢?”
陳賡年下落不明,沒有回陳府,這一點他是早就從暗衛那裡得了訊息的。
延陵君哪裡不知道他這是在故意試探,聞言卻是半分也不心虛,只就坦然迎著他的視線道:“皇上派去的內侍說是您的旨意,宣微臣進宮給您請平安脈的,難道是傳旨的人弄錯了?”
他絕口不提陳賡年,卻也是把皇帝的話給回了。
皇帝是沒想到對方竟敢公然在他面前來打馬虎眼,胸中一悶,偏偏臉上也不能隨便發作,只能繼續低頭又喝了口藥藉以遮掩情緒。
旁邊的褚琪炎看著,便是不動聲色的朝延陵君看過去,打圓場道:“這位廖大夫的醫術精湛,雖不及鬼先生的本事,但在醫術方面的造詣也算卓絕,近日剛好得問廖大夫進京省心,適逢皇祖父聖體違和,本世子特意將他請進宮來替皇祖父看診,算是盡一點心意,延陵大人不會有什麼異議吧?”
“怎麼會?世子您一片孝心使然,這裡哪有我這個外人置喙的餘地?”延陵君莞爾,他的態度平和,語氣不羈,但是隨後卻又緊跟著話鋒一轉,道:“這最近一年,陛下的大小病症都是由下官診治,其實世子既然是對下官不放心,直言就是。畢竟我初來乍到,又擔了這樣要緊的差事,的確是不合時宜,又太打眼了。太醫院裡的能人異士不少,你這又何必捨近求遠,要從外面再帶了人來?”
說話間,他便是揚眉一笑,看向了褚琪炎。
這個神態語氣,還是和往常無異,但是出口的話卻已分明是不客氣了。
皇帝對此,就只當是不知道。
褚琪炎面對他的質問,也是神色如常的淡聲說道:“延陵大人和陳老太醫的醫術精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我說過,只是適逢湊巧才帶了廖大夫過來,對皇祖父略表心意,延陵大人這話,就未免說的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