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幾乎都要落下來,卻又不能不替自己辯駁,只能硬著頭皮道:“奴才也不知道,大概是什麼人不小心將燃著的焰火給撞倒了,驚了小姐們,然後——然後那場面就失控了!”
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德妃就是有意袒護都不能,情急之下只能尷尬著去看羅皇后,試探道:“皇后娘娘,您看這——”
“不中用的奴才,養著你們也是白拿俸祿!”羅皇后滿面的怒色,冷冷道,“來人,拖下去,今兒個這裡當值的所有奴才都一併拖下去,每人打二十個板子,全部打發出去,宮裡不養這樣的廢物!”
在宮裡當差的奴才們,捱打受罰都是常有的事,可一旦被逐出宮,那就等於是斷了活路了。
在場的幾十個奴才再也顧不得許多,哭天搶地的連連告饒,頓時就將這大年夜裡營造出來的喜慶氣氛掃蕩一空。
羅皇后看著,一張臉上顏色愈發顯得陰沉恐怖了起來,卻是半分容情的意思也沒有。
德妃本來還想著替賈六再求求情,一見她這張臉,瞬時也啞了聲音,再不敢往多言一句。
有侍衛上來拿人,那一眾的內侍嬤嬤們哭的尤為悽慘,眼見著就要被人強行拖下去,忽而有一隻傷痕醒目的小手試探性的怯怯扯了下羅皇后的衣袖。
羅家三小姐羅予琯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低聲懇求道,“娘娘,方才——只是個意外,和他們沒有關係,娘娘就饒了他們這一回吧!”
她的語氣細弱,因為驚嚇過度,一張小臉上還是慘白的一片,那雙大眼睛裡卻是掛了一層委屈的水霧,強忍著沒叫自己落淚。
羅皇后的眉頭幾乎是下意識的一皺,扭頭朝她看來。
羅予琯便是驟然一驚,慌忙往旁邊別過眼去,似乎很怕和她的視線正面接觸。
德妃瞧著兩人之間的神色,心中忽然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於是不等羅皇后回絕就已經飛快的上前一步道:“羅三小姐,你說方才只是個意外?卻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出意外?”
羅予琯似是一驚,腦袋不由垂的更低。
這會兒就算是羅皇后想要息事寧人也掩飾不住了,其他人也都目光灼灼的齊齊朝她看過去。
孔夫人因為女兒衣物被燒的事情正在氣頭上,哪裡肯輕易放過機會?立刻就上前一步,道:“羅三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可是知道什麼?不妨直說,這裡有皇后娘娘,斷也不會叫你受了委屈的。”
羅予琯使勁低垂著腦袋,侷促不安的捏著自己的衣角,卻是一聲不吭,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的樣子,半晌只是囁嚅著小聲開口道:“沒!我——我只是不忍——不忍這麼多人跟著無辜受過!”
德妃聞言便是冷笑一聲,不依不饒道:“你既是認定了這些人無辜,那也總要是把真相說出來,才能免了他們的皮肉之苦,若是執意隱瞞的話——三小姐你豈不也成了害他們蒙受不白之冤的幫兇一個了?”
羅予琯似是被這話嚇住,猛地抬頭朝她看去,神色惶恐。
羅皇后的面色略顯不耐,終是羅予琯身後丫鬟忍不住上前一步,當眾往羅皇后面前一跪,大聲道:“我家小姐不敢說,我說!方才那事根本就不是什麼意外,分明就是有人有意為之,要傷我家小姐的!”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就都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唯有德妃,更是險些忍不住欣慰的笑出來。
她沉吟著左右觀望一圈,面上卻露出憂慮之色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水玉!不許胡說!”羅予琯怒喝一聲,不悅的瞪了那丫頭一眼。
叫做水玉的丫頭卻不領情,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仍是梗著脖子抬手一指人群裡站著的另一名少女,大聲道:“是大小姐做的!她要害我家小姐,奴婢看的清清楚楚,是她故意踢翻了焰火,要不是奴婢剛好拉了我家小姐一把,就不只是燒衣裳那麼簡單了,怕是我家小姐的整張臉都要給她毀了!”
這樣的指責,已經到了明目張膽完全不加掩飾的地步。
眾人的視線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齊齊落在旁邊羅家大小姐羅思禹的身上。
原先站在她身邊的幾人立刻躲瘟疫一樣驟然後撤半步,雖然不過微弱的一點距離,也是將那女子愕然而略顯驚慌的一道身影給孤立了出來。
羅思禹的樣貌生的不如羅予琯那般嬌俏靈動,卻是溫婉之中透著天然沉靜,自有那麼一股子世家女子的優雅從容在裡頭,平時與人相處的時候,這女子的確是有些孤傲或是冷淡,但也不會叫人覺得就是怎樣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