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道:“壞啦!那是我老爸的車!”
歐淇說:“那車子又不是大牌號的……”
左昀急道:“我老爸不稀罕大牌號,偏選了個雜號3721!”
那車果然是3721號,交警正氣不打一處來,見這麼一個雜牌號的車也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橫衝直撞,當即丟下趙三保轉身就直撲過來,車子毫不畏縮地在他們面前停下了,駕駛員不但不慌張,還面沉似水,從前臺上拿出證件主動遞給走上來的交警。
車門開了,下來的不是左君年,卻是市長程怡。左昀踮腳一看,父親坐在車子裡,卻沒下車,前座上坐著市委辦主任侯魚水,憂心忡忡地望著程怡獨自朝人群走去。
交警是認識程怡的,趕緊敬了個禮,程怡淺淺頷首,徑自就朝趙三保夫婦走去。
趙三保見警察都給來人讓路,連七嘴八舌的市民都驟然沉默了,頓時膽怯,畏縮地望著程怡。蘇蘭英坐在地上兩手亂耙,緊著把擄到手的白布拖到自己懷裡,牢牢地抱住。
程怡拍了拍趙三保的肩膀,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簽字筆,在蘇蘭英面前屈下身來,溫和地笑了笑,伸手拽過白布的一角,蘇蘭英一時沒明白過來,本能地又把布頭奪了回去,不甘而執拗地瞪著這個企圖搶奪她兒子生命希望的人。
幾個認識程怡的市民異口同聲叫了出來:“哎喲,你個傻女人,程市長也給你簽名呢!”
一個警察走了過來,默不作聲地用力把翻倒在地的桌子搬轉身,平平地放正了。
有人從蘇蘭英手中拉過了那匹白布,“嘩啦”一抖,整幅都攤到桌上,這幅布是新換上的,還沒簽上多少名字。
程怡俯下身,手按著那粗糙的白布,在潔白的纖維上鄭重地寫下兩個字:程怡。
想了想,比照著其他簽名的款式,他寫下了自己的身份證號和身份說明:公民。
那支簽字筆是他平日常用的,紅色的墨水在正午的烈日下,如鮮血般觸目驚心。
簽完字,他對趙三保說:“老趙,要相信法律,相信政府。”接著,他抬頭四顧,稍稍提高了聲音,“解決社會不公的問題不是靠破壞秩序,大家相信我程怡的話,現在就都請回吧。”
趙三保張著嘴,哆嗦著說不出囫圇的話,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蘇蘭英做夢似的仰頭看著熾熱的白日,困惑地看著程怡。
整條馬路都靜止了,靜得只剩下一輛車的發動機在響。程怡回到車上,交警們和城管們都後退幾步,圍得水洩不通的市民們也像接到命令似的,“譁”的閃出一條路來,車子起步了,幾個警察齊刷刷地都抬起手來,向3721號車敬禮。
看著車子緩緩離去,幾個城管像有默契似的,開始幫趙三保兩口子收拾東西,而人群則開始陸續散去。
左君年在車裡看著人們三三兩兩地走開,微微吁了口氣,回過頭來,責備地對程怡道:“程市長,我還是覺得你這樣太輕率了。”
程怡清癯的臉頰微微抽動了一下:“那你覺得還能怎麼做?”
左君年沉默了。趙三保夫妻的簽名請願一事,早在第一時間被交警上報到公安局,被現場氣氛所震懾的幹警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情況又緊急上報到市委市政府,市委常委會議緊急召開,齊大元開口便給這件事上綱上線,定性為“有預謀的、反黨反政府的###”,左君年怒不可遏,反問:“兩個鄉下的農民,大字不識,怎麼個反黨?怎麼個反政府?你怎麼不把那些街上的流浪漢、乞丐都抓起來問一問他們是怎麼個非法###的?”
馬春山不緊不慢地調侃道:“左書記,你怎麼這麼著急呀,外面都傳這件事又與我們的左大小姐有關,難道是真的?”
一句話噎得左君年臉發紫。
正在雙方劍拔弩張之時,公安那邊傳來最新動向,一群流氓帶著傢伙到了現場尋釁滋事,如果再不出動警力,肯定要發生衝突事件,而就雙方人數、對立情緒來看,一旦動起手來,肯定就要出大事,光調動市區警局的一二十個幹警肯定無濟於事。
“那只有調動防暴武警了。”向陽脫口而出,他最是膽小怕事,事件越早平息越好。
這個建議一出口,得到了多數常委的同意。連左君年都閉上了嘴,為民請命是一回事,但流血衝突又是一回事了,事態真擴大的話,他左君年全部身家也擔不起責任。
決議眼看就要透過,程怡卻又提出了一個驚人的辦法。
“這件事,如果可以以最小的代價解決的話,當然比出動防暴武警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