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還是又軟了下來:“李三愛一定很漂亮吧?”
賀小英卻笑了:“一個女人要是問起另一個沒見面的女人,有一個問題一定是會問的——她漂亮吧?”見左昀又瞪起眼睛,他趕緊舉起書來,擋著自己的臉:“我啥都沒說,我啥都沒說!”
趙根林在另外幾本書裡連翻了幾遍,沒找著,索性把書全提起來,一陣亂抖,一張四寸照片飄落下來,左昀一把捉住,湊到燈下一看,一個側著身的女孩子,站在明顯是佈景的碧海藍天前,沙灘的另一半是照相館被踩得髒兮兮的塑膠地毯,紅黑格子,一塊又一塊,她一腳踩在沙灘上,一腳踩著塑膠紙,一手叉腰,一手舉著一根手指點在腮上,靦腆地衝著人微笑,髮辮上扎眼地繫著一朵大紅的絹花,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即使綜合了上述一切不利因素,美人兒就是美人兒,她淡淡的眉毛,溫婉的小嘴和丹鳳眼已經透出美人胚子的標緻。照片的右下角印著燙金的日期:1997年1月1日。
左昀仔細地審視著:“果然不錯。”賀小英靠過來,幾乎貼著左昀的頭,看了一看:“哇,趙根林,你連這麼幼小的花朵都要摧殘呀?”
趙根林突然惱了,一把將照片拽了回去:“你們要我說多少次才肯相信?我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
賀小英倒愣了,咕噥道:“趙根林,脾氣怎麼更大了?”
左昀目光仍停留在那照片上,冷冷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倆還吵嘴。”
趙根林將照片夾回書裡,臉色緩和下來,輕輕吐了口氣,不無歉疚地看了看兩人,低聲說:“是我不對。但我跟她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我這個人天生命就不好,凡是好東西,好人,我命裡都招不下一個的,還不如自己自覺點,離得遠遠的,省得害人害己。要是我不把她從小羊鎮帶到城裡來,她也不會碰上江勇……總之,沾上我的人,都沒什麼好事。”
左昀眉毛刀鋒似的一揚,冷笑道:“趙根林,你還是那個毛病,凡事就是主觀,你怎麼知道人家李三愛碰上江勇就不是好事?吃香喝辣,穿金戴銀,吆三喝四不比在工地上火燒火燎地煮飯來得幸福快樂?她自己要是不情願跟江勇,這青天白日的,他能強搶民女?”
賀小英擔憂地看著趙根林,結果他並沒有咆哮,低下頭,喃喃分辯道:“她不是那麼虛榮的人,她……真的是被江勇強迫的。我開始也這麼以為,後來她哭著來找我,我才知道……她並不情願跟他。”
“江勇嘴上說著跟她結婚,實際上和一個叫吳扣扣的女人又……那女人很厲害,知道她和江勇要結婚了,還上他們家去,結果,江勇那個畜生……當著她的面就跟那個女人那個。”
“吳扣扣?”賀小英不假思索道,“那可是機關裡出了名的騷貨呀,沒有她不搞的男人,江勇不是和她一個公司嗎?有這個關係是很正常的呀。”
左昀瞥了他一眼:“噢?你在外面唸了4年書,連這些都一清二楚,你老爸這個組織部長的訊息果然靈通啊。”
賀小英嘿嘿賠笑,趕緊轉移話題:“趙根林你個豬腦子哦,人家這是家庭糾紛,你連她的手都沒碰過,你摻和進去做什麼?”
“我沒有摻和。”趙根林又有點著急了,“那一天的事情我根本毫無準備。你知道,我領了個小工程隊,接了北城區的一個拆遷活,我的隊裡都是些小工,還做不了建築工程,只能先接苦活,不過好歹也已經把隊伍拉起來了,在白綿也有了一點基礎,我也聽說東城區馬上要大拆遷,也都籌備好了利用這個機會大幹一場,等淘到第一桶金,就買裝置拉個像樣的隊伍,接像樣的工程。”他攤開自己的手——不過4年,他的手像被冷軋機軋過一樣,手指扁粗,粗糙開裂,指甲變形,奇異地翻翹起來,形成一個個凹潭,外翻的指甲溝裡攢著黑黑的一彎汙垢。左昀激靈了一下,移開了目光。
“那天已經很晚了,我們下工也很晚,那些活雜,先借推土機來把大框架拆碎了,剩下的拆牆、起地基,我們都是手工,儘量把有用的材料都弄下來,用瓦刀拆下來的磚頭修平復了,一方一方地碼好了,照樣賣整磚的錢。我正在往拖拉機上碼磚頭,背後有人喊我:‘根林,三愛怎麼來了。’她是我們小羊鎮的,我隊裡也都是小羊鎮的,大家都認識。她一見我,就哭開了。大概來以前就哭著的,眼睛腫得像個毛桃。問她,她又不說,我就把她帶到我宿舍去。天賊熱,我們在工地都是光膀子就一條褲衩的。等周圍沒人了,她才哭著說江勇其實對她不好,江勇家也一直看不上她,連門都不叫進。又說出吳扣扣的事,我不知道怎麼勸她好。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