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佛藥照舊出去做工,渡輪著在家人衣服四處走走看看,看那雷藏寺金碧輝煌,善男信女們卻個個面有菜色神色恍惚,不禁搖頭嘆息,外敵凌辱國土,國人卻執迷不悟不事生產,五濁惡世,苦海何處是岸?這一圈轉悠,更增強了渡輪除掉常五的決心。
沒幾天就是七月十五,民間傳說這一天鬼門關開啟,也是常五登堂說法的時候。王佛藥提前向東家告了假,二人吃罷早飯,向村中的大寺走去,渡輪已經恢復了出家人打扮,身穿百衲糞掃衣,腳穿芒鞋,手持行杖一根,端得一派行雲流水真道人相。到了大寺門口,早已搭起了丈餘高的大臺,兩邊風馬旗高懸,獵獵作響,一邊八個穿盔戴甲的武士,威嚴無比。臺子左右一幅對聯:四海五湖道德普潤十方信眾;五眼六通法力廣覆四億民生。這常五口氣不小,難不成要造反做皇帝。不一會,鼓樂喧天,常五身著白衣頭綰道髻,被四個壯漢抬了上來,坐定後跟大眾講起:“昨夜打坐,忽蒙彌勒尊佛召見,和前幾次一樣,在兜率內院設宴,與我談起天下大勢,日前日本人已經到了我們這邊,這日本人,彌勒告訴我,本是天人降世,個個有萬夫不擋之勇,且兼具慈悲心腸。我們震旦國人,罪苦無變,我應世而出,一是為了救助爾等,二是為了協助皇軍構造大東亞共榮世界,諸位看日本人叫我們‘東亞病夫’,而他們的國旗叫做‘膏藥旗’,這膏藥就是為了治我們的病啊。”下面眾人雖信仰常五有年,乍聽此言都無不驚愕,有愛國熱血的年輕人,幾乎跳了起來。常五卻不驚慌,默默唸動咒語,緩緩從背後放出萬千毫光,有白毫相光、紅毫相光和黑毫相光,此時朝陽初升,常五背陽而坐,襯著背後的光芒,看起來真如活佛降世,法度森嚴。忽然人群中一人抱頭倒地,大聲嗥叫:“弟子知罪,不敢再對菩提真君妄加懷疑,望神將饒命!”眾人看到此種情形,更無人敢再造次,紛紛拜倒高呼真君萬福。這呼啦啦一片拜倒人群中,唯有度輪法師和王佛藥依然站立,偌大一個廣場上這二人分外扎眼。常五爪牙跳下高臺,踢開人群向二人走來,王佛藥頓時滿頭大汗,問道法師現下便當如何?渡輪卻不慌忙,對爪牙道:“貧僧要與真君談談!”誰料那爪牙不由分說上來就要拿人,渡輪無奈之下運起寶戟手,此手專為闢除一切豺狼虎豹不善之輩,果然那幾個大漢如見鬼魅,神色驚懼之極,有的狀如痴呆,有的褲子溼了一片,都已站立不穩。王佛藥看到這渡輪的真本事,也不再害怕,問道法師,你這是何等法術?渡輪道此不是等閒法術,乃是觀世音菩薩大悲無礙之四十二手眼,成就堅固一切白法,摧毀魔網。當年四祖一人為解圍城之困,手持錫杖持頌神咒,那賊兵卻看到有萬千神兵湧來,頓時兵敗如山潰不成軍。
看到臺下情形,常五稍微吃了一驚,旋即平靜下來,他橫行這麼多年,也算見了不少風浪,於是派人請了這二人上臺。此時臺下大眾竊竊私語起來,常五默默觀察了這二人的因緣,這王佛藥是熟人,頓時想了起來,但這僧人卻看不出任何來歷,彷彿孫猴子從天而降。常五但凡看人一眼,此人過去種種無不一目瞭然,現在遇到如此奇特之人,也不敢託大,走下座來拱手道:“道兄有禮了!”
渡輪笑嘻嘻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和你可不是同修!”常五道:“那你有何貴幹?”渡輪道:“國難當頭,百姓水深火熱,你卻在此裝神弄鬼。光是騙人錢財也就罷了,你還助紂為虐,幫日本鬼子魚肉鄉親,早早收手,我或可不與你計較。”常五道:“昔年我在翼王麾下時,常聽說,開悟之人早已泯然無有對錯,蓮池大師也早有詩句:‘二十年前事可疑,三千里外遇何奇?焚香擲戟渾如夢,魔佛空爭是與非’,你又何須與我這樣認真。”度輪道:“我呸!你這魔子魔孫,還有臉面與我談玄說妙?”轉向臺下,跟眾人道:“諸位鄉親,這常五乃是附佛外道,早已迷失了本性,山僧這次定要除了它,還大家一個朗朗乾坤。”常五冷笑道:“我法力無邊,行雲布雨移山倒海,你憑什麼和我鬥呢?”渡輪笑道:“我什麼都沒有,就是要和你鬥一鬥。”常五道:“好的,明天一早你我二人,就在這臺上鬥一場法。”於是臺下各人散了,王佛藥二人也回家,晚飯畢,王佛藥問度輪:“法師對明天的鬥法有沒有把握?”渡輪道:“不曉得,也不想曉得,你找這個煩惱做甚?”
熄燈後二人聊了一會,王佛藥沉沉睡下,渡輪依然端坐唸佛。初時月華如水,樹影婆娑,及過子時,片刻之間黑雲壓頂,連天電閃雷鳴,這雷聲卻只在屋頂徘徊,猶如一隻黑色的怪獸遊走於院落上空,似乎找不到地方下口。屋內端坐的度輪口中疾疾做金剛唸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