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聲:“曹連中。”
曹連中出了一身冷汗,顫著小腿出列道:“臣在。”
“李方膺的緊急奏摺在哪裡?”
曹連中舌頭不靈地說:“臣以為知縣狀告總督,越級……越級,不合章程……就沒登記轉呈了。”
“速速取來!”乾隆道。
“是。”曹連中說完跑出大殿去了。
乾隆說:“接著說吧。”
“皇上,李方膺所說的那是荒年報缺,他不缺人家缺,拿他的補人家的是有這種事,這與李方膺所說的謊報是兩碼子事。”王士俊自知情勢對他不妙,狡辯道。
李方膺不理睬王士俊的那一套,接著說道:“皇上,總督大人王士俊不顧輕重緩急,冒出個新政,各縣人均地畝足以讓百姓忙碌的了,燒山而得的荒地何人去種?”
王士俊稟道:“皇上,如果按照臣的新政辦,墾出的山地種上玉米、高粱,每年可多生產三十萬石糧食。李方膺領頭抵抗新政,這三十萬眼睜睜就泡湯了,臣當然要拿他是問。為了大清之本,臣拋卻與李方膺之父同年之誼,任天下人恥罵凌辱。皇上,臣一片忠心蒼天可為作證啊!”
乾隆是個易為情感所動的帝王,王士俊的一番剖白在他的心底激起了陣陣漣漪,左右矛盾不已。望著跪在下方的李方膺,他還記得欽定他為官那日的談笑風生。在這種交織著情感與國體利益的複雜心境下,他睜開了微合的眼簾,靜靜地詢問道:“李方膺,你有何話說?”
李方膺錚錚有詞道:“能否產出這些糧食姑且不論,光就毀壞的山林,三十萬?就是三百萬,三千萬又何以抵得?林毀土失,土失災來,民力凋敝,何以為繼?皇上,先祖之訓,天行之道,不可違啊!”
李方膺的肺腑直言震動了乾隆。
王士俊一下子慌了神,額頭上沁出了汗珠子,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皇上,李方膺非但不認罪,卻信口雌黃,危言聳聽,擾亂聖聰……”
“你別說了!”乾隆打斷了王士俊的話頭,轉對李方膺道:“李方膺,你接著說下去。”
李方膺不假思索地說道:“康熙先祖在他的《幾暇格物編》中有言,‘水養木,木養土,土復而養水。生生相息,斷一不可。疏以待之,乃天象地氣毀矣’。”
乾隆吃了一驚,他研讀康熙的遺作可謂是到家的人了,怎麼連這段至理名言都沒見過呢?他不無疑惑地問道:“先祖在那本書中是這麼說的嗎?”
李方膺應道:“先祖訓誡,微臣不敢有半字篡改,第二十三卷第六篇第三十頁便是。請皇上御核。”
乾隆沉思了一下:“嗯。朱軾。”
翰林大學士朱軾出列應道:“臣在。”
乾隆吩咐道:“著御書房即刻送來先帝的那本《幾暇格物編》。”
“臣遵旨。”
這時,曹連中取來了被他扣壓的李方膺奏摺,安寧接過轉呈給了乾隆。
見皇上審勢偏倚,輔佐總理大臣鄂爾泰、大學士朱軾、包括及李玉宏同黨紛紛出班奏保李方膺,對王士俊毀林墾荒新政提出了難以辯駁的質疑,他們的異議巧言攻擊,將王士俊置入一個尷尬萬分的境地。
大學士朱軾道:“山東蘭山縣令李方膺官位卑微,然一身正氣,為江山社稷,為百姓黎民,將身家性命置之度外,可敬可佩。身居高位的河南總督王士俊大人一意孤行,貪功邀賞,倘若全國仿效,大好河山豈不是漫天煙霧,滿目蒼痍了了嗎?”
眾臣紛紛點頭稱是。王士俊慌神地偷覷周圍……
大學士包括出列跪奏道:“皇上,先帝深諳養農之道,王士俊違先祖之教誨,出於一時的心血來潮,好大喜功,硬性規定燒林墾荒目標和期限,達數月之久。百姓不能正常從業,農事荒廢,危害甚重。臣以為當以大清社稷為重,重重懲治那些妄尊自大、謊報政情的不法之徒,無論他的身份、地位有多高!”
王士俊滿頭汗水也顧不上擦拭,深深地低垂著大腦門。
鄂爾泰出列奏道:“皇上,李方膺身為一縣之微臣,急民之所想,憂民之所憂,數次勸解大總督,足見其膽魄過人,忠貞可鑑。臣以為忠不得獎,罪不得罰,何以清政服天下?皇上明鑑。”
包括從御書房取來了康熙的《幾暇格物編》,翻到第二十三卷第六篇第三十頁摺好呈給乾隆。白紙黑字,毋須多言了。
李方膺審時度勢地掏出一本事先預備好的奏摺:“皇上,臣有一本要奏。”
乾隆應允道:“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