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子到揚州收羅名家字畫,但三堂官員盯著嶽文成有沒有穿著黃馬褂去揚州,忽視了追問字畫的事,允禧心下忐忑地捱過了這一茬事,沒猶豫審起其它的事岔了過去。要說岳鍾祺有謀反之意,他允禧覺得沒冤枉這老傢伙,但要說把他的友人板橋都算在內的揚州畫師也裹進來,算成嶽鍾祺的同黨,那才是真真冤枉了。允禧作為主審官,吩咐從揚州抓回嶽文成,不必審訊,直接入獄。他的如意算盤,嶽鍾祺被賜死,他的兒子一同送走就得了,免得節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煩心事來。
其實,好心的允禧是多慮了,此時的嶽文成已經是有口不說話的殭屍。那天板橋和梅子點著了字畫,一把火燒燬了岳家的繡樓,病入膏肓的嶽文成卻一個心眼顧著他小娘子梅子的身家性命,硬是逼著家院馱著他去繡樓救梅子,站在樓前的九曲橋上,望著滔天大火,想到他的美娘子葬身火海,心力憔悴的他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兩眼一黑,栽進池塘一命嗚呼了。
駐紮在揚州的守備接到緝拿嶽文成的御旨,領著一隊兵馬抄了嶽府,將死人嶽文成草草用破麻袋裹了,塞到一輛破舊的馬車上,押送京城交差去。當揚州守備帶領兵馬押走岳家人時,圍觀的揚州百姓高興地哄了起來。一群調皮的孩子攆在馬車後面扔著磚頭石塊,磚頭、石塊紛紛落在載著嶽文成屍體的馬車上,有些落在岳家家奴的身上,家奴們抱頭躲避。一個領頭的調皮王領著孩子們用《小尼姑下山》板調唱起了幽默、輕快的揚州民瑤:
阿彌託佛燒高香,
呀嗬咿嗬呀,
自套繩索自懸樑,
呀嗬咿嗬呀,
*誤了好時光,
輕狂誤了俏兒郎!
叫你快活俏兒郎,
呀嗬咿嗬呀,
叫你快活淚汪汪,
呀嗬咿嗬呀,
快活到頭上天堂,
活該活該大魔王!
一幫頑童們唱著鬧著,就象過大年似的。板橋、金農、黃慎、汪士慎、高翔他們都在圍觀的人群中,也只有到這時,他們才為僥倖脫險長舒了一口氣。
“這就叫害人害己,劫數難逃。”金農輕蔑地笑了一下說。
汪士慎困惑不解地說:“我到現在也沒鬧明白,梅子憑什麼就能把嶽文成玩得團團轉?”
黃慎與板橋神秘地笑了一下。
板橋幽默地笑話道:“士慎,你就少說點,可憐啊可憐!你不和別的女人沾邊,怎麼能理解這種事呢?”
哥幾個哈哈大笑了起來。
金農笑話地捅了一下汪士慎的腰:“你別聽板橋的。不玩女人,《史記》總念過吧?記得不記得,褒姒不就一個民間女子嗎?周幽王為了討她的一個笑,竟然燃起了幾十座烽火臺,害得周圍的諸候都以為京都發生了戰亂,匆匆趕來救急,誰會想到為了要一個女人的笑臉,周幽王會開出如此天大的玩笑呢?”
板橋笑道:“冬心,你跟士慎說這些有何用?他天生就少了一根筋……”
“你才少了一個筋!”汪士慎假嗔地擂打板橋。
笑聲中黃慎嘆氣道:“哎,笑了大家苦了一個。”
高翔驚異地明知故問:“阿慎在嘆誰呢?”
“他呀,想梅子了。”汪士慎一語不的。
自從梅子莫名其妙地失蹤以後,黃慎就一直打不起精神來,梅子的影子總在他的眼前跳動著,這心境他能給誰傾訴呢,只有他一人知道。
金農戲言道:“嗬嗬,老夫子也聰明起來了。”
汪士慎得意地笑道:“你問他是不是?!”
黃慎苦笑了一下:“沒有梅子,我們能躲過這場災嗎?”
看見押解嶽文成的隊伍從街市上走過去,從圍觀的人群中悄悄退下來一個個頭不足五尺的矮小老漢,他就是揚州城人見人知的豆腐老爹葉阿祥。葉阿祥是個鰥夫,今年六十有三,精幹瘦削的他看上去只有五十來歲。他的“阿祥豆腐店”就在離大街不遠的烏衣巷裡。
葉阿祥興沖沖地一口氣跑回烏衣巷的豆腐作坊,合上了房門,一連聲朝後院喊道:“五妹,五妹!”
饒五妹是葉阿祥的外甥女,家住在揚州西郊。葉阿祥意外地救了梅子,獨身的他在梅子沒有醒來之前,不便料理姑娘的起居,從城外喊來了五妹。聽見前院的呼聲,正在磨豆腐的饒五妹放下手中的磨推子,進了堂屋:“舅,我在這兒!舅,什麼喜事,看你高興的!”
“死,死了!押,押走了!”葉阿祥不知報什麼樣的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