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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乾隆笑道拍了下允禧的肩膀:“嘿嘿,走吧,你別跟著費那份腦筋了。”

“好客樓”臨河的窗戶邊隔了扇嵌有“嫦娥奔月”的大紅漆屏風。雅慧在牆角的一個高臺子上嫻熟地彈奏著古琴曲《唐風歌》,以助客人雅興。

乾隆等四人進了隔扇後面剛剛落了座,蔣南沙與翰林院、國子監的一幫文人墨客便進來了,他們徑直往隔扇這邊走來,酒保端茶進了隔扇,見此處有人,他們便朝牆角處的那個座席去了。

蔣南沙沒落座,卻盯住了酒樓裡懸掛的一幅字畫,那是鄭板橋的《風竹圖》,上有題詩:“幹少枝稀葉又疏,清光也復照窗書,萬竿煙雨何能及,引得秋風拂草廬”。

蔣南沙喊道:“堂倌,堂倌!”

店小二跑了過來:“來啦來啦!先生要點什麼?”

“待會兒再點酒菜,你先給我說說,鄭板橋的《風竹圖》是誰拿來掛上的?”

扮演店小二的小太監道:“稟大人,這些字畫都是我們家掌櫃的從城外琉璃廠街採辦的。”

“這種布衣畫匠的東西也值得拿到宮中買賣街來?”蔣南沙不無*地說。“來來來,諸位請看,這就是李禪一再推薦給皇上御覽的鄭板橋的大作。”

“哦?”翰林大學士楊士民譏嘲道,“這種字畫與蔣大人的畫作如何同日而語?鄭板橋當拜蔣大人為師才是。”

“讓我收他為徒?”蔣南沙蔑笑道,“等他來世吧。”

隨行的幾個官員附和著笑了起來。

聽蔣南沙他們的戲言,在櫃檯裡盤賬收錢的安寧不滿地翻了一下眼。

隔扇後面的李禪坐不住了,忿然欲起,被允禧一把拉住了。“你要幹什麼?”

李禪眼睛裡噴著火:“士可殺,而不可辱!”

允禧作了一個佛揖道:“阿彌託佛,進一步火冒三丈,退一步心平氣和也。”

乾隆見之笑了起來:“禧叔,我低估你了,你很懂得禪理,更懂人學啊。”

“皇上誇獎。”允禧道。

“告訴過你不要稱我皇上。”乾隆笑道,“現在我是一個道行不深的道士。李禪,記得曹孟德與劉玄德煮酒論英雄嗎?”

李禪望著乾隆不知其何意。

酒保在乾隆的桌上擺上了數碟小菜和水酒。

乾隆接著道:“劉玄德那時依附於曹操,生恐曹操謀害,成日躲在後園種菜澆水,曹操煮酒請了劉備,酒至半酣,曹操探道:‘玄德久歷四方,必知當世英雄。請試指言之。’玄德掩飾道:‘備肉眼安識英雄?’曹操說了:‘哎咿,休得過謙嘛。’無奈,劉備胡亂點了袁紹、袁術、劉景升這些個他都看不上眼的人搪塞曹操。曹操果然上了他的當,擊掌笑道:‘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掛齒?’劉備佯裝道:‘誰能當之?’曹操指著劉備,後又指了指自己:‘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我也!’劉備大驚失色,手中的筷子不覺落到了地上。這時巧值大雨將至,雷聲大作。玄德從遞上拾起了筷子,佯裝懼色道訕笑:‘雷聲太大,失態了。’曹操大笑道:‘怎麼,你怕雷聲?’玄德說:‘聖人都怕烈風驚雷,何況我呢?’輕巧地將真情掩飾過去了,曹操從此不再疑心劉備。倘若劉玄德不善韜晦、心氣過甚,與曹操爭高論低,還有他日後的東山再起嗎?”

允禧、李禪、鄂爾泰聞之,莫不在心中暗自佩服乾隆讀書之會用,用意之精巧。

李禪作揖道:“草民謝仙長點化,吾當銘刻在心。”

“嗯,這話我愛聽,我愛聽。”乾隆喜道,“來來來,喝酒喝酒!”

蔣南沙他們酒意入酣,楊士民指著一幅蔣南沙的《山水圖》奉承道:“我說蔣大人,你的這幅山水圖真可謂深得趙孟孚之神韻,幾可亂真啊。”

隨行官員附和贊之。

蔣南沙得意非凡地賣弄道:“以元人筆墨,運宋人丘壑,而澤以唐人氣韻乃為大成。康熙先帝有訓,‘銀勾運處須師古,象管揮時在正心’;先帝還說,‘性理宗濂洛,臨摹仿鵝群’。象李禪那種人,不韜光養晦,低首下心,何以得到作畫真諦?”

眾附和道:“大師所言極是,所言極是!”

乾隆這邊也無心飲酒聯詩了,聞蔣南沙那般狂言,就連心性極好的乾隆也差點動真氣了。

允禧不服氣地言道:“哼,所言如此偏頗,何為作畫真諦?先帝之言,豈容他這般斷章取義?”

乾隆用顏色制止了他的盲動,笑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