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來。
“皇上……”允禧剛要說什麼,被乾隆揮手打斷了。
“哎咿,我現在是算命先生,不要喊我皇上。”乾隆此時連“朕”也不說了,顯得好不自在,笑著建議道,“我說啊,你們也穿上老百姓的衣著,混在人群裡感受一下,別有風味,情趣異常啊。”
眾附和笑之。突然一隊兵士攆著一個“賊”從石橋那邊跑了過來。
“有賊?”李禪驚道。
乾隆笑道:“啊,都是假的,熱鬧不熱鬧?”
兵士攆賊攆到了乾隆他們呆的這條街上,整街道兩旁的地攤亂了套。糖人兒攤子擠翻了,碳火潑得蓬灰飛揚,糖稀淌了一地,燈罩子碎掉幾個,大都攤子的物件在亂奔的行人腳下成了一堆廢物。一個“小攤主”抓住了一個挑著擔的“農民”,要他賠他的物件。兩人互不相讓地吵了起來:
“你的眼睛長到後腦殼了,賠我的燈罩子!”
“皮、皮在樹上,六在店透!美得你來!”扮農民的小太監是揚州東鄉人,說話的發音是很怪的,“賠”讀“皮”,“肉”讀“六”,“裡頭”兩字合成一個音,讀“透”。吵架時的用詞從他們的口中出來,是很俏皮滑稽的。
李禪要上去拉架,被乾隆一把拽住了,“讓他們吵,都有意思啊!”
攤主看農民那份神態,感到莫大的凌辱,一把封住了東鄉人的領子,狠勁地說:“什麼皮啊六的,你再說一遍!”
“皮在樹上,六在店透。”東鄉人掙脫了對方咬著勁說。
賣燈罩的攤主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太監,脾氣火爆,“大爺今天就跟你驃上了!走,上衙門去!”
“走秋(就)走,怕你不活繩(人)!”
兩人扭將起來,這時跑來一個和事的中年人,拉住了兩位,“來來來,兩位都鬆了手,小三子,這位鄉人並不是有意要蹋你的攤子;你這位鄉人呢,腳還在人家的物件上,就別賴那份賬,。人家也是個苦人兒,小本打窮的,看在我六麻子的份上,賠他點碎銀子,多少是你的意;小三子,你呢,就認倒黴,有什麼法子呢?吣唏亂喊地不頂事兒,對不?”
“我說,先生就是六麻子?做鐵匠的六麻子?”東鄉人反過頭來對中年人感興趣地問道。
“沒錯,粗人就是鐵匠六麻子。”
“哎呀,我可找到你的繩(人)了!”東鄉人抓住中年人的手,“麻師傅,瓦嘎(我家)爺爺就信你的鐵匠活,跟(今)年一開春秋(就)吩咐我進城買你的貨,我摸嘎幾次了,秋(就)是找不到,說是緞子街錢莊隔壁隔,側(這)哪來的緞子街沙。”
中年人笑了:“這不就是緞子街嗎?”
東鄉人說:“問了,都說是多子街,沒繩(人)說側(這)是緞子街啊?”
“多子街就是緞子街,‘緞子’的諧音字是‘斷子’,多不吉利啊,順其意反用之,就變成多子街了。”中年人和善地解釋道。
東鄉人不停地點著頭,說:“側(這)一說秋(就)明白了。麻子師傅,看你的面子,我秋(就)皮(賠)他兩錢銀子。”
中年人拍著東鄉人的肩膀:“你是個爽快繩(人)!你要什麼,跟我來。”
中年人、農民、攤主一起來到乾隆他們跟前,道了個萬福:“皇上,讓您受驚了。皇上新年安好!”
原來這一撥子主是宮廷戲班子的,他們識破了乾隆的打扮,幾個夥計一合計,臨時編了個逗趣的樂子鬧給乾隆開心。
“好好,你們扮演得太好了!”乾隆從愣神裡拔出來,連聲讚道。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問李禪道:“李愛卿就是揚州人啊!”
“是。皇上,微臣就是揚州人。”李禪道。
“他們的揚州話地道不地道?”乾隆問。
李禪笑說:“很是地道。”
中年人說:“見皇上在這,即興吵起來,討個熱鬧。”
“吵得好,有味道,有味道。”乾隆說著大方地從背褡裡掏出一些碎銀子來,散給眾人道,“這是我今天算命得來的,賞給你們。”
“謝皇上獎賞。”三人謝道。
“去忙吧。”乾隆說。
“是。”三人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乾隆重新陷入沉思。
“皇上,您在想什麼呢?”允禧道。
“你們想過沒有?這吵架勸架裡邊大有學問呢。”乾隆感慨地說道,“治國安邦的學問也就在這裡邊了。”
“是嗎?”允禧無法超越這份思維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