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歡喜。
看官,你想楊小姐做了這碰和臺子的生意,卻免不得要應酬客人,就是心上有些不願意的地方,也是無可如何。現在被邵梓玉拼命的拍著馬屁,又把賣房子的那幾千塊錢,水一般的都用在她身上,便覺得來往的客人裡頭,從沒有遇著邵梓玉這樣一個溫柔體貼的人物。楊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差不多楊小姐的溲盆溺桶,他都肯把他頂在頭上,放在手中。楊小姐一個年輕女子,那得不上了他的圈套?覺得天下的人,都沒有邵梓玉好。邵梓玉又是拼命的朝她求婚,楊小姐不由得就答應了。
邵梓玉心中大喜,連忙去賃了一處房子,擇個吉日,清音彩轎,鼓樂喧天,把楊小姐娶進門來,還叫了一班堂名,在家裡打唱,甚是熱鬧。邵梓玉到了此刻,心上想著大功也是告成,她既然嫁我,她的錢就是我的,不怕她不拿出來。等將來慢慢的騙盡了她的錢,再想個法子,和她翻面,把她打發出門。那時我就安安穩穩的享這一分妻財了。心上這般想著,面上不說出來。
過了月餘,邵梓玉賣房子的錢,看看又要完了。他曉得楊小姐有一對珠花,珠子最好,差不多要值到二千塊錢。他便起了個念頭,想先要騙她這對珠花,便對楊小姐說道:“你那一對珠花,樣子扎得甚好,我一個表弟要娶親,要說到珠寶店去扎珠花,沒有時式的樣子,想借你這一對,做個樣子。”看官,天下婦女的性兒,最是吝嗇,聽了邵梓玉的話,把頭一扭道:“我的東西,不借出去的。你為什麼不當時回報了他?”邵梓玉道:“我已經一口答應他,說今天我自己送去。現在你忽然不肯起來,叫我怎樣說法?”楊小姐聽了,只是不肯,邵梓玉再三央告,方才勉勉強強地拿了出來,交給他道:“你拿了去,卻仍舊要和我拿回來,換掉了我的珠子,我是不答應的。”邵梓玉連聲答應,拿了出去,暗想她這般的吝嗇,卻怎樣的騙她,看起來,只好如此如此的了,便拿了出去。隔了一天,楊小姐叫他去拿,他不肯道:“昨天才拿去的,今天怎麼就要去拿,我倒有些不好意思,還是我們同到城外去,兜兜圈子,吃頓大菜罷。”楊小姐是散誕慣的,聽得丈夫同他出城,便不言語。換了衣服,插戴好了,和邵梓玉坐著轎子,一同出城,先到大菜館裡坐著。邵梓玉託個事故,把楊小姐賣在城外,飛奔回來,用鑰匙抻開了她的箱子看時,只見不過是些衣裳,又開第二箱時,也是如此,邵梓玉暗暗詫異,想她有一個首飾匣子,平時見她總安在箱子裡頭,怎麼不見了,又開了衣櫥看時,也沒有個首飾匣子的影兒,尋了半天,沒有尋著,正在東張西望,猛然聽得外面轎子進來的聲音,邵梓玉吃了一驚,手忙腳亂的,不及收拾,早見楊小姐匆匆地走了進來,見了這個樣子,便和他大鬧起來,要扭著他去見官。那時的吳縣,正還是那位郭大老爺,邵梓玉就打了一個寒噤,不肯前去。夫妻兩個,吵鬧了一場,後來楊小姐也看出了邵梓玉的來歷,曉得他只要有錢,別的都可將就,便和他說道:“你要錢不難,你只要聽著我怎生擺佈,不要來管我的事兒,你要用錢,只顧來問我要就是了。”
自此,楊小姐雖然嫁了邵梓玉,仍舊還擺著碰和臺子,招接那一班舊日的客人,邵梓玉竟居然做了個開眼烏龜,揚揚得意的沒有一點慚愧的意思。看官你想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不能養活一個老婆已經是詫異的了,這邵梓玉非但養不起老婆反靠著老婆的身體掙錢養他自己,還不曉得一點羞慚,真是個臉厚三尺,胸無一丁的涼血動物,和那江念祖把自己的姨太大認做女兒,嫁給安弼士做了外室,這些忘廉喪恥的事情大同小異,都也差不多。所以在下藉著他做個無恥奴的收束,如今的世界那裡還有什麼品行!那裡還有什麼廉恥!在下做書的把他們演說出來,雖然可笑,覺得又甚可憐,但是天下之大無恥的人,就如恆河沙數一般,在下這區區四十回書那裡說他得荊不過就著在心目中間的一班人物,把他提演出來,或者將來隔了幾年,在下的閱歷深了些兒,再有引起卑鄙齷齪的人物印在做書的在下腦筋裡頭,便再出一部無恥奴後集,做個禹鼎燭奸,溫犀燃怪,也未可知。正是:一掬牢騷之淚,事情荒唐;十年閱歷之談,風波險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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