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心想跟我去同州的小槐在旁邊反駁他爹:“誰說我不識,我認識好幾十個字呢。”
我看看老槐,回答說:“你不也不識字嘛。”
一九四零年秋天,我和小槐初次來到同州城,在城門口我們碰到了一個乞丐,他伸出手對我說:“小爺,賞口飯吃。”
在我伸手掏錢的時候,我的下人小槐問他:“這是同州城麼?”
乞丐說:“當然是,你往城樓上看看,比碗還大的兩個字。”
我給了這個乞丐一個銅板,他給我鞠了個躬,一瘸一拐地走進了城門。小槐看著他瘦削而邋遢的背影,有些不高興地說:“他笑我不識字,狗日的個叫化子,還看不起人。”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大家族 第二章(2)
我說:“你本來就不識字嘛。”
小槐被噎住了,閉嘴不言,歪著脖子朝城牆吐了口痰。
一年不見,我舅舅已經是同州警備司令了,他在他的公館裡接待了我。我舅舅的公館很氣派,門前門後都有衛兵把守,懷裡的槍烏黑髮亮,可是我並不怎麼害怕,我跟著舅舅的副官直接就走了進去。
我讓小槐在門房等我,小槐看著衛兵的槍,腦門直冒汗,小聲地說:“少爺,我還是在街上等吧。”
副官卻說:“你就在門房等吧,那裡有吃有喝。”
小槐不敢說什麼了,一個人戰戰兢兢地坐進了門房,他對身旁的衛兵張開嘴“嘿嘿”笑,那衛兵連理都沒理他。
副官把我帶到客廳,對我說:“鄭司令現在和人談事情,您先在這等一會兒吧。”說著就有人給我上了茶和點心。我拘謹得只喝了一小口茶,那點心卻連碰也沒敢碰。
我舅舅對我的問題很感興趣,不過他說:“棉花我可不要,我要棉花幹什麼?我又不是紡紗廠老闆。”
我起身說:“你不要的話,那我就回去了。”
我舅舅攔住了我,說:“你著急什麼,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於是我又坐了下來。我舅舅便接著說:“我不要,有人要。”
“誰要?”我問。
“喬老闆要。”我舅舅說。
喬老闆就是同州織坊的喬老闆,我舅舅當下就打電話把他找來了。喬老闆在我舅舅面前很聽話,我舅舅剛把話說完,他就點著頭說:“沒問題,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了。”後來喬老闆還親熱地看著我,對我舅舅說:“你這個外甥一看就是個人才呀。”我舅舅笑了笑,說:“是不是人才還得喬老闆栽培呢。”
我舅舅派人送我回梅堡,就坐他的吉普車。事後小槐興奮地對我說:“少爺,汽車坐起來就是快,可就是有點暈,沒有騎在毛驢背上舒服。”
我說:“毛驢哪有汽車舒服。”
小槐嘿嘿笑著說:“少爺說的是,我就是命賤。”
我說:“我看你不是命賤,是嘴賤。”
從那時起我就開始做棉花生意,說來奇怪,我收棉花的點一張羅,到我這裡賣棉花的人海得沒法說,大包小包的來,四方八鄉的棉花都跑我這裡來了。
收棉花的旺季在冬天,每天早上,老槐一開啟門,就能看到賣棉花的人老早就把隊排到街口去了,驢車馬車都有,熱鬧非凡。尤其是大雪時候,那些棉花堆在雪地裡,讓人分不清哪些是雪,哪些是棉花。
棉花源源不斷地被我運到同州城,喬老闆的銀元也源源不斷被運到梅堡,到了我們梅家的帳上。
這年冬天,我狠狠地賺了一筆。老槐再一次喜滋滋地去給我爺爺報告好訊息,我爺爺正在給張媽講棉花,不等老槐開口,就立馬給了他一茶壺。茶壺沒砸中老槐,倒是有幾滴茶水淋到了他臉上。老槐捂著臉往外跑,邊跑邊喊:“老爺傻了。”
我爺爺看來是真的傻了。
再過了一年,我爺爺就死了。張媽說當時老爺正在給她講在東北時候的事情,講著講著就不說話了,起先她還以為老爺是睡著了,就自個兒出去了,後來我奶奶進臥房取東西,發現我爺爺的臉都青了,這才知道人已經死了。
我爺爺和我父親的命有相似之處,死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死的。
在我二十歲那年,喬老闆有次請我去看戲,在戲院的小包廂裡,我見到了一位漂亮的姑娘,她倒很是大方,當下就給我道了個萬福,說道:“梅少爺好。”
以前我還沒和漂亮姑娘打過交道,所以想連忙起身,以示回敬,可是因為太慌張,我起身時撞到了旁邊的茶几,一杯熱茶水澆了我一褲子,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