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給宋主席倒茶?”茹慧這又連忙去燒水。
我料到老槐來是有話對我奶奶說的,我從他的眼睛裡能看出來,等我奶奶收拾完了外面的活兒,我就說:“奶奶你坐下來歇歇吧。”我奶奶卻不來坐,踮著小腳去洗野菜,洗完了野菜又去收拾柴火,就是不進屋裡來,表情平靜得看不出一絲風一絲雨,可是我和老槐都能看出來,她老人家這是故意躲避老槐呢。
老槐悶著頭對我說:“我們宋家把你奶奶的心傷狠了。”
我想勸說老槐幾句,卻找不到合適的話。這時老槐站了起來,我還以為他要走,也站起來,說:“這茶剛泡下,還沒喝開呢。”可老槐沒理我,把菸袋別在腰上,出去了。
那天老槐可真是出乎了我們的意料,他追到我奶奶面前,直愣愣地給我奶奶跪下了,說:“小槐那狗日的不是人,從今以後我就當沒生過這個兒。”老槐這樣做,可把我們都嚇了一跳。我奶奶揮著手喊我,我連忙跑過去,拽著老槐的胳膊想把他拉起來,可怎麼也拽不起來,茹慧這時也過來幫忙,這才把老槐拉進屋子。
老槐伏在我家的炕沿上哭得稀裡糊塗,聲音“嗚嗚”的,簡直就像是頭被困住的狼在哀叫,眼淚把被單弄溼了一大片。我們從來沒見過老槐這麼哭過,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到最後還是我奶奶說:“老槐你也別哭了,這都是命。”然後給了老槐一個熱毛巾,老槐接過毛巾,一哽一噎地止住了哭聲。
老槐擦著眼睛說:“我養了個狼呀,白眼狼。”
我奶奶的眼圈也紅了,說:“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
老槐說:“我們宋家造孽了。”
我奶奶嘆了口氣,說:“老槐你別難過了,這事不能賴你。”
老槐忍不住又一次哽咽起來。
老槐說到做到,還真的和小槐劃清了界限,我是聽王機場的老婆說的。有一天我正在砍柴,東山和西山那兩個小傢伙看我忙,也來湊熱鬧,打打鬧鬧地蹲在地上一邊揀樹枝,一邊還口齒不清地唧唧喳喳個不停,不知道在說什麼。這時王機場的老婆來了,她先是摸著東山問我:“這個是西山吧?”還沒等我開口,真正的西山就跳了起來指著自己哇啦叫。王機場的老婆高興了:“看看,我又弄錯了。”說著還給了他們每人一粒糖,這弟兄倆把糖塞進嘴巴,也不揀樹枝了,屁顛屁顛地跑了。
王機場的老婆說:“東山和西山有福,你那燕子就可憐了。”
我一愣,手裡的斧頭也停了下來。我問:“燕子怎麼了?”
王機場的老婆便說:“我昨天路過收購站,看見燕子了,臉上髒得五顏六色,鼻涕流得那個長呀,叫人都沒法看。”口氣中有許多憐惜也有許多控訴,我的心當下就熱了,有股酸酸的滋味泛上來。
小槐現在不在老槐原來的家裡住了,他帶著彩雲和燕子住到棉花收購站裡去了,他們把當初被郭少爺燒過的房子收拾了一番,做了個新家。
我把王機場的老婆的話記在了心裡,有一次專門從棉花收購站門前經過,從彩雲和小槐住到收購站後,我幾乎沒怎麼往那邊去過,可是我沒有看到我的燕子,我只看見彩雲背對著街道晾衣服。從後面看,彩雲似乎比以前胖了,肩膀上的肉都鼓了出來。我沒敢出聲,從她的身體投射下來的影子裡溜了過去,心中再次泛起酸酸的感覺。
我想這人活著真是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就像這彩雲,昨天還是我的女人,到今天就成了小槐的女人。這都是命呀!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又是兩年過去了,看時間過得快不快,只需要看我那兩個雙胞胎兒子就行了,他們現在不僅能到處亂跑,而且能幫我幹些簡單的活了。那時我經常做的事情就是翹起二郎腿,指著五歲的東山說:“給爹倒茶去。”
東山搖頭晃腦就把茶水給我端來了,西山眨巴著眼睛站在旁邊。西山沒有東山那麼好動,也不怎麼愛說話,可我知道他在等著我給他也頒發個命令,這小子的心思我最清楚,他就喜歡等棍棍齊,我要東山怎麼樣,他也必須享受同等的待遇。
於是我又對西山下命令:“你,去給爹拿個饅頭來。”西山便屁顛屁顛去了。可這一下東山似乎又不願意了,瞪著眼睛要我的新命令,東山的心思我也清楚,他就是希望比西山多幹點事情,事事要蓋過西山。
大家族 第六章(3)
為了不讓東山失望,我說:“你去給爹拿跟蔥來。”
西山拿著饅頭跑過來,不一會兒東山手裡攥著根又大又白的蔥也跑來了,他們兩個一邊一個站在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