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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她安靜地坐著,手中的畫筆不知疲倦地攪著顏料卻始終也沒有下筆的念頭。她眼睜睜地瞪著那兩道慘烈的白光——看吧,這就是你的傑作!她思考著該如何向這個老師闡述自己的觀點。直到最後,她再也無法容忍這不合適宜的兩筆,眼睛暈眩大腦暈眩,她疲憊地低下了頭。這中間蘇一民不只一次地走到玉童身後,他面上一副難堪的神色卻又不知該怎樣言語,靜靜站立兩分鐘後又開始向別處踱去。玉童始終將頭低著,她清醒地聽著時間邁著腳步一步一步地走去。肆虐了一天的陽光灑向了這個角落,不過此時早已是一抹夕陽了。

“請進。”玉童終於還是鼓足勇氣敲響了蘇一民的房門。清泉石上流,是的,清泉石上流。玉童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想起了這一句,甚至到現在她連怎麼說都沒想好就冒然地走進了屋裡。蘇一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CD機里正放著一首清新的曲子。沒錯,就是這首曲子讓玉童想起了那句詩。這再恰當不過了,玉童暗暗地想,就像泉水輕輕地擊打著巖面,鳥兒在枝上高聲歌唱。

“知道是什麼曲子嗎?”蘇一民回過頭來,示意玉童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玉童侷促地坐了下去,同時將頭使勁地搖了又搖。

“勃拉姆斯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蘇一民臉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像最原始的音樂一樣,輕靈,愜意;似在山谷中行走,天地那麼安靜,只有鳥兒在歌唱,只有心靈在歌唱。也像勃拉姆斯的人生一樣,平靜,無波無瀾。從藝術的角度上來講,也許他作不出最高超的曲子,但他卻作出了最純粹的音樂。他把一切華麗的裝飾和空洞的辭藻從他的器樂作品中無情地剔除出去,他反對近現代管絃樂的感官色彩性的優美音響,即而將復調和變奏的技巧充分發揮。這首創作於1878年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就是除去他的幾部交響樂外最具典型的代表,樸實無華,質樸,嚴峻,卻又富有哲理和深刻的思想意識。以前沒聽過吧?”

玉童在一旁痴痴地坐著,良久之後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似乎早已忘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而一曲平常的音樂就使她悸動的心靈瞬間平靜下來。

“其實我欣賞的還有勃拉姆斯的生命歷程以及思想,他的創作與生活是與19世紀下半葉極其複雜矛盾的德奧現實相聯絡的,儘管時代和階級給他的創作帶來侷限,但他仍能在這種情況下繼承古典傳統,汲取浪漫主義精華,寫出有創造性的,有個性的,表達強烈的民族情感和愛國思想的優秀作品。因此我想,油畫的創作也應該如此,摒棄一切外界和內心因素的干擾。勃拉姆斯是不願打破傳統,而我們卻可以擺脫常規的束縛,把內心深處的東西活脫脫的表現出來。你覺得呢?”

那晚玉童就在凳子上安靜地坐著,她不停地用點頭和搖頭來表達自己的觀點,甚至在最後本該搖頭的時候她卻違背了內心的意願將頭重重地點了下去。窗外無風,月色溫柔地拂著她的臉龐。

4、

在經過了短期的摸索與嘗試之後,玉童在油畫創作上的技巧越發嫻熟。她以一個細膩柔和的底子作背景去表現一張醜陋,粗獷而又抽象的面孔,一切都在不可理喻的行進著。時間在流逝的過程當中並沒有讓玉童忘記蘇一民那句幾乎就此改變她一生命運的話——油畫的表現技法是多樣的,你完全可以把內心深處的想法用各種荒誕的筆觸甚至是不協調的色彩表現出來,而不必去拘於形式。是的,因此玉童將形式上的東西完全拋於腦後,像達利一樣給自己創造一種“偏執狂的臨界狀態”。每次在她開始構思一幅新作品之前她總是不自覺地就想起達利那幅《記憶的永恆》——畫中以平靜得可怕的風景為襯托,停留著一隻柔軟易曲、正在熔化的表。這些影象就像膠捲一樣不斷地在她的腦子裡糾纏,甚至用刻刀都無法順利地颳去。之後玉童就正式進入了瘋癲的狀態——在一片陽光明媚的風景裡,性愛與慾望瘋狂地滋長,糾結;身體是扭曲、抽象的,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人的軀體,而應該是魔鬼;一切普通的物象變形後又重新有機地結合,伴隨著時間的腳步緩緩走向死亡。只是當作品完成時,玉童常常陷入其中長久都無法脫身出來。

三年的時間,蘇一民親眼看著玉童的創作在這間小屋子裡漸趨成熟與成功,表面上卻仍舊裝作視而不見終日與菸酒為伴。他們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底下,白日裡就像陌生人一般各行各事。而每當月亮爬上來以後,他們又瞬間恢復了夫妻或者是情人的關係短期纏綿。不,不是這樣,他們僅僅是把對方當成了彼此的洩慾工具,彷彿職責一樣例行工事,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關聯。

玉童在藝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