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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粗糙,手感厚重的日本茶碗,晦暗的釉面上,粗略幾筆畫就一朵初綻的茶花,嬌豔無比。以金善卿對日本茶道粗淺的瞭解,也能看出,這是隻名貴的德川茶碗。

“這是在下自用的茶碗,家傳之物,以此侍奉貴客,簡慢得很。”情報課長俯首一禮,又問,“金君,那批軍火還在海關倉庫裡麼?這件事,關係到金君的性命,還請明示。”

第一章 沒有英雄的日子(26)

“據我所知,應該在那裡。”下邊的話,他暫時不打算講了。因為,如果輕而易舉地交代了,他們就不會看重他,甚至會產生懷疑,也說不定心裡一活泛,就把他給斃了。這件事情成功的關鍵,就在於不能讓他們有一絲一毫的懷疑。為此,不拘多少他總得吃點皮肉之苦。這是為麼許的呢?金善卿有些自嘲地埋怨自己。

桑德森從池子裡上來,渾身熱氣蒸騰,好似新出鍋的大饅頭。今天他終於鼓足勇氣,下了一回焦池,引得老浴客紛紛走避。真是舒服得很,回頭睡一小覺,正好吃晚餐,今天他很想再嚐嚐魯菜中的“扒三白”。

“桑二爺,春城兄,您老閒在大大的。”上角利一腰間圍了條大毛巾,出現在十號榻上,身上一點汗也沒有。衣裝整齊的原田正南站在不遠處,像條護食的大狗。“金善卿君讓我問候您,我本人代表大日本帝國也向您表示敬意。”

“你說金善卿那混蛋?他可不是個東西,能少跟他打交道就是福氣了,你還一個勁地往上湊,這不是不知死麼?”

王九給送來一壺香片,又退了回去,遠遠地望著。

“看見這小子了麼?這小子想的就是我袋裡的銀洋。”桑德森學著中國人盤腿坐在榻上,指著王九道,“可金善卿比這小子還壞,他想的不但是我的錢,還要把我給毀了……”接著他便大罵金善卿如何引誘他吸鴉片,又如何勾結流氓把他暴打一頓。而關於小腳的學術報告題目,他又是如何得到大英博物學會的支援,又如何因交不上論文受人嘲笑。如果單聽他這一番絮絮叨叨的牢騷,不看他本人,多半會以為是個不得志的窮酸。

上角利一很耐心地聽著,一直等到他講得口乾,飲茶潤喉的時候,這才拿出一張紙來,遞給他,“這是兩天後津海關拍賣會的商品名單,怎麼沒見那艘丹麥船扣下的貨?”

“那東西,想有就有,想沒有就沒有,得看我的興致。”

“我看您的興致很高啊。”一封英文簡訊和一張支票遞了過去,是德華銀行的本票,標著龍洋五千元整。

這封信和支票都是金善卿的。昨天夜裡,上角利一把他提到上次參觀過的刑訊室,笑著說:“金君,大本營來電,下的是死命令,你不交出軍火,我只能動粗的幹活,大大地抱歉。”

於是,金善卿便被綁在地上,四肢系在釘在地上的鐵環中,那姿態,若插根竹棍很像中藥裡的蛤蚧。情報課長攔住了正要親自動手的上角利一,用日語講:“你雖然是參謀總部派下來的,但這裡的事情由我負責,你沒有權利動手。”

“若是審不出實情誰負責?”

“當然還是你負責。在這裡,我管動手,你主事。你別佔了我的許可權便可。”情報課長轉到金善卿望得見他的地方,行了一禮,改為官話道:“金君,我要動手了,這套刑法有什麼缺陷,還請指教。”

“我會好好體會,過後咱再交流,您受累吧。”這一場戲恰在金善卿的新編劇本中,演得好,便可萬事大吉,演不好,就會丟了性命,所以出不得錯。

情報課長取過一方粗白布,折了幾折,成八寸見方,又從櫃中取出一柄木榔頭,像是打金箔用的那種,只是更加精緻。

“我開動了。”又是一禮過後,情報課長把白布墊在金善卿的左脅上,便在上邊砸了一榔頭。一陣巨大無比的疼痛深入五臟六腑;接著在右邊,又是一榔頭,心肝脾胃腎又給顛了幾個過兒。

第一章 沒有英雄的日子(27)

情報課長是個地道的日本人,性格中那種中規中矩的東西根深蒂固。他一手拉動白布巾,一手揮動著木榔頭,有條不紊,不緊不慢,一下一下地,在金善卿的雙肩、肩胛骨、雙胯、大腿、小腿,每個地方都仔細地來了兩榔頭。然後,他又轉到金善卿望得見他的地方,問道:“金君,怎麼樣?效果如何?”

金善卿半天才回過氣來,嗓子由於過分用力而有些嘶啞,道:“還可以,應該算是地道玩意兒。”

“哪的反應最強烈?”這是個執著的研究者。

“肩胛骨,榔頭砸下來,最初是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