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部分

到了次日,四點餘鍾光景,忽然有人敲門甚急。那些家人想道:“我們少爺的朋友,是向來不作興早上來的。”開門一看,那人有些不對帳。你道為何?原來那人年紀只有三十餘歲光景,面黃肌瘦,身上穿著天青羽毛的夾馬褂,下面一件青不青藍不藍的夾袍子。家人便問:“你是來找誰的?”見他袖子裡頭挖出一張片子來,說:“拜會你家主人。”家人接過片子一看,是馮勳,揚著腦袋一想,彷彿沒有來過似的。因此細細盤問了一番,方知道他是陳毓俊的表兄,名字叫馮勳,號叫正帆,是浙江省金華府人氏。幼年進過學,後來改了幕,處過兩回闊館,多了幾文錢,就報捐了個佐雜功名,到省候補。一候候了十多年,候了個家產盡絕。這回幸虧從前的舊居停替他在方伯面上吹噓吹噓,派了個瀏河厘局分卡的委員,總算是苦盡甜來了。因要到差,路過上海,打聽得老表弟住在此地,一則探望探望,二則還想借幾個到差的使用。一到了上海,本想住在老表弟家裡的,後來一想:“他們是闊排場,我這樣的行李蕭條,未免叫他瞧不起。”就在一家小客棧裡暫且住下,第二天才衣冠齊楚的來拜會這位老表弟。

當下家人把他讓進書房坐下,家人便上去通稟。過了半天,還沒有訊息,把他急的抓耳撓腮。停了一會子,小王師爺起來了,先過來招呼了一招呼。落後陳毓俊慢慢的在樓上下來,彼此作了揖,分賓主坐下。小王師爺看見沒有他的事了,便溜之乎也。陳毓俊一回問問他的景況,一回問問他的行徑。馮正帆直陳無隱。陳毓俊把眉頭皺了又皺,像是不耐煩的光景。誰知這位馮正帆,早晨只拿了八個錢買了兩個燒餅吃了,這會肚子裡已經餓著,不住的轆轆的作響。馮正帆不好意思,把背傴了,竭力的去壓住它。陳毓俊看了,不禁好笑,因問:“中飯怎麼樣了?”家人回稱:“還要略停一停。”陳毓俊便提著嗓子,吩咐快拿來。家人答應著,一疊連聲的傳到廚房裡去了。少時,家人們請到對過去用飯。馮正帆一看,只對面擺著兩個座頭,心裡想:“那位王公呢,為何不見?”又不便問。陳毓俊舉筷道請,馮正帆樂不可支。一看桌子上雖是便飯,卻也大盤大碗的十分齊整。一時吃畢,仍到書房裡坐下,陳毓俊便告便上樓去了。馮正帆無聊之極,踱到正間閒望,只見一個廚子端著一盤魚、一碟菜、一銅鍋的飯,望小王師爺房間裡去,才知道小王師爺吃的是另有一種東西,心中不禁嘆息。

等到陳毓俊下來之後,便道:“表兄今天沒事嗎?”馮正帆道:“沒事。”陳毓俊道:“如此咱們去逛逛吧,你也是難得到上海來的。”馮正帆無語。陳毓俊便問:“馬車呢?”家人們答道:“早來了。”陳毓俊道:“叫他們勻一個進來。”

家人傳出話去。馮正帆眼睛裡忽然看見一個頭戴紅纓帽子,身穿綠呢袍子,周身滾著闊邊的,跑了進來。心裡想:“這是什麼人?後來看見他把水煙筒袋子拿了出去,方知道他也是個當跟班的。等到陳毓俊邀他出去,看見馬車上還坐著這樣打扮的一個人,方才明白就是陳毓俊說的馬伕了。霎時,一鞭展去,雙輪如飛,馮正帆不住的四面留心細看。只見一片大空場,圍著鐵欄杆。陳毓俊對他說道:“這就是跑馬廳了。”馮正帆點頭不置。及至到了一處,陳毓俊和他下得車來,一片森林夾著松柏柳榆之類,青的靛青,綠的碧綠,望上去極像墓道。轉了一轉,露出一所房子來,那房子卻造得十分華麗,上下都是用紅磚一塊一塊砌就的,頂上有幾處像寶塔一樣,溜尖溜尖。二人踏進門來,好大一間廳,擺著百十副座頭,但是人影寥寥。

陳毓俊道:“太早了。”馮正帆道:“難道這兒逛的人都要老晚才來麼?”陳毓俊道:“可不是!”二人徘徊了半晌,揀個座頭坐下,有人泡上茶來,促膝談心。

良久良久,方看見一串人魚貫而入,還有些婆娘在內。馮正帆正待要問,陳毓俊忽然不見,心下著了一驚,隨即立身來找尋。不知找到與否,且聽下回分解。

。。。

 。。。  

第七回 恣遊覽終朝尋勝地 急打點連夜走京師

卻說馮正帆一回頭不見了陳毓俊,四邊亂找了一會兒,才見他好好兒的在那邊坐著呢。三腳兩步的跑走過去,一看不對帳。卻是為何?原來陳毓俊與一個二十多歲年紀的婦人,在那裡唧唧噥噥的講話。再把這婦人上上下下的打量,見她穿的甚是時興,臉上塗脂抹粉,兩隻水汪汪的眼睛東張西望。馮正帆心下盤算:“這是什麼人呢?要說是表弟的姨奶奶又不像,要說是表弟的親戚又不像。忐忐忑忑了一會子,他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