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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平是為逃避包辦婚姻而來北京讀書的,她也是舊式婚姻的受害者,在情感上和魯迅深有共鳴。

許廣平出現在魯迅生活裡,對朱安是又一場災難。本來,魯迅雖對她冷淡,但在外面從來沒有別的女人,這一點雖然讓朱安覺得奇怪,但也很欣慰、滿足;而許廣平的出現使她的生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家庭主婦的名份也保不住了,名義上的丈夫也要被人奪走。

1925年夏,魯迅和許廣平的關係開始明朗,朱安再也支撐不住,病重住院。魯迅把她送進醫院,也與醫生討論她的病情,但很少在病床前逗留。他的心裡已全被許廣平佔滿,他說:“原來我也是能愛的。”

在理智上,魯迅何嘗不知道朱安同樣是犧牲品,她是個善良溫順的平凡女子,嫁給自己也是命運的安排;他原本已準備自己的幸福因朱安而葬送,此生不做別想。在《隨感錄四十》中,魯迅說:“在女性一方面,本來也沒有罪,現在是做了舊習慣的犧牲。我們既然自覺著人類的道德,……又不能責備異性,也只好陪著做一世犧牲,完結了四千年的舊帳。”

現在有了許廣平,魯迅忽然發現自己的生活還有轉機,特別是——他心裡對愛的渴望並沒有熄滅,朱安讓自己心如枯井,對現實生活不抱任何幻想,但許廣平卻讓他覺得心裡生機萌發。所以他說:“原來我也是能愛的。”

魯迅極其深沉,然而這樣的切身情感經歷,在魯迅的創作裡還是得到了隱晦的體現。

魯迅有一篇短篇小說《傷逝》,這是他唯一一篇愛情題材的小說。作品講述了一對男女相愛並克服困難同居,後又因生活壓力而不得不分開的故事。人們往往把它的主題解讀為“愛必須有所附麗,否則是經受不起現實生活的消磨的”,然而今蘇州大學副教授、我在安慶讀書時的班主任汪衛東博士卻發現這個文字是分裂的:小說的男主人公涓生在開篇以強烈的懺悔者面目出現,接著卻就開始為自己辯解,而且越到後來越辯解得振振有詞。他認為,涓生就有魯迅的影子,他的一腔懺悔就是魯迅發向原配朱安的;涓生的辯解其實也就是魯迅的自辯,他也是這場悲劇婚姻的犧牲品。

1926年8月26日,魯迅離京去了廈門大學;1927年10月,他和許廣平在上海同居;1929年5月,魯迅回北京(已改名北平)探母,告訴母親和朋友,許廣平已有身孕。

朱安的“魯迅夫人”生涯事實上已徹底終結。知道這一切時,她孤苦無助地說:“我好比是一隻蝸牛,從牆底一點一點往上爬,爬得雖慢,總有一天會爬到牆頂的。可是現在我沒有辦法了,我沒有力氣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沒有用。看來這一輩子我只有服侍娘娘(指魯瑞)一個人了,萬一娘娘歸了西天,從大先生一貫的為人看,我以後的生活他是會管的。”

因為朱安的溫良和許廣平的大度,朱安和許廣平的相處十分融洽,許廣平尊稱她為師母。只是朱安一些和許廣平不可避免的觀念和處事方式衝突,在一些具體的事上略有不快。比如周海嬰出世,朱安也跟著高興;而在周海嬰生病的時候,朱安很焦急,說要把孩子帶到自己身邊來養,許廣平就不太高興:這不是說朱安是大太太,她是二房嗎?

魯迅逝世,朱安也是五十八歲的人了,她的美好年華,因為不可選擇地嫁給了魯迅,就這麼在壓抑、卑微、忍讓、孤寂和勞苦中如水流逝。

1943年4月,她伺候了一生的婆婆魯瑞逝世;雖然魯迅對她冷淡、嫌惡,但婆婆一直非常喜歡她,這也是她生活中的最大樂趣。現在,朱安只剩下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最後四年的朱安,生活十分清苦。她沒有經濟來源,儘管婆婆死後,周作人把原先贍養母親的每月十五元轉給她,但她知道周氏兄弟已經失和,堅決不用周作人的錢。許廣平時常匯款接濟她,但當時物價飛漲,許廣平後來又入獄,所得也很有限。晚年朱安每天的食物主要是小米麵窩頭、菜湯和幾樣自制的醃菜。

1944年,年老多病的朱安已欠債數千元,萬般無奈,她登報出賣魯迅藏書,以“賣書還債,維持生命”。訊息釋出後,許廣平託人和她面談,希望她好好儲存魯迅遺物。朱安說:“我不也是大先生的遺物嗎?為什麼不好好儲存我?”來人無語,只說許廣平遇到困難,回去一定寄錢來。朱安立即改變了變賣魯迅藏書的主意,並明確表示要把魯迅遺物的繼承權全部交給周海嬰。

朱安為魯迅付出了一生,最後幾年依然在執行魯迅遺囑上不折不扣。魯迅遺囑第一條就是:“不得因為喪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