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見她未答,一陣怒氣卻又衝上了眉頭,沉聲道:“你說的總是不盡不實,倘若你還是在想用謊言欺瞞我……”東莪忙抬頭道:“東兒不敢。”
他看著她再問道:“那襄親王既然尊你為姐,你難道是他的同胞不成?不可能呀,那你又怎麼可能孤身一人流落到盛京呢?”
他皺眉沉思了一會,又道:“你爹爹是誰?”
東莪避無可避,慢慢仰頭看他道:“是……是已故……攝政王。”
幕色蒼茫中,卻見何可梁全身猛然一顛,垂在身旁的握刀之手忽然間劇烈顫抖起來。他的雙目直視東莪,露出震驚無比又滿含恨意的神色來。
東莪見了他的神情,心裡不由的又驚又怕,她的腦海中立刻回想起當年安巴大叔對她的那番警告,言猶在耳,但此刻話已出口,那是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一時間空氣彷彿凝結住一般,壓的人透不過氣來,何可梁朝她看了許久,這才極慢的轉過身去,背對著她。隔了好一會,只聽他聲音沙啞低沉一字一頓道:“你所說的都是真的?”東莪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應“是”。
忽然間,她仿似見到何可梁的肩膀微微抖動,接著耳中居然傳來一陣極輕的笑聲,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卻見何可梁轉過身子朝她側目,他的嘴角果然微微上揚,那笑顏還掛在他的嘴邊。這一剎那,他露出東莪從未見過的恐怖神情,變成了一個與她毫不相識的人。東莪腦中第一次閃過一個念頭,他是真的會殺她的……可她在這目光之下,全身乏力,連站起身來的力氣都好似忽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聽何可梁陰陰一笑道:“這便是你報答師恩的時候了。”他雙目精光大放,右手猛地高舉大刀對著東莪砍將下來。東莪渾身酥軟,被籠罩在這刀光之下,已是無能為力,眼見那把大刀在空中劃出一道青亮的弧線,迎面而來,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
第二卷 風雨煉微塵 第八節 恩斷(下)
這刀風劃面而來,就在這千均一發之即,卻猛然聽得近在耳邊發出一聲刺耳的兵刃相碰的聲音,緊跟著東莪覺得有幾滴熱熱的液體滴落到她的手背上。
她睜開眼睛,見到就在她的身旁,史承戟正雙手握刀與何可梁的刀鋒碰在一起,雙刀離她的臉不過數寸距離。東莪抬頭看去,那幾滴落在她手背上的鮮血,來自史承戟握刀的手中。想不到何可梁這一刀全力揮來,史承戟為擋他的刀,竟將虎口都給震裂了。
何可梁見到攔他的是史承戟,臉上閃過一陣怒色,隨即卻又忽然一亮,收刀在手,急忙說道:“戟兒,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殺她?她是……”
史承戟道:“我知道她是誰!”何可梁微微一愣,道:“不是的,你不知道,她是多爾袞的女兒!”史承戟手扶東莪,與她一起慢慢站直道:“我知道。”
東莪與何可梁同時大驚,向他看去。卻見他目光柔和,看著東莪道:“對不起,東兒,我瞞了你這麼久,其實那年在盛京救你出城時,我就已從那些追兵的口中聽說了。”
東莪雙唇顫慄,淚溼搖頭道:“不是,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瞞了你這麼久。”
何可梁聲音急促道:“戟兒,你還不明白嗎?是多爾袞,是圍困楊州的那多鐸的……”史承戟轉身制止他,大聲道:“我說了我知道!”
這回卻是東莪在一旁道:“圍……圍困楊州的是……是……”何可梁接道:“對,圍困楊州的就是你老子的胞弟多鐸!逼死承戟父親史可法將軍的就是多鐸!”東莪只覺心神俱裂,看著史承戟的背影,她全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史承戟卻並不轉身看她,反而向前一步,將她攔在身後,向何可梁道:“師傅,過去種種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她的父輩叔伯做的事,她一個弱女子要怎麼承擔?”
何可梁怒道:“那些是她的親人,怎麼會沒有關係?你難道不知道袁崇煥將軍是被誰使的反間計陷害?又是誰帶兵入關?難道不知道咱們的國土如今是落在誰的手上?”
史承戟道:“那日在寧遠,師傅不是也說祖大壽所說有理麼?天命易手,本來就不是個人的恩怨所能決定!師傅,你連祖大壽都能寬恕,又為什麼不能放過東兒呢?”
何可梁舉起大刀在供桌上用力下砍,頓時將那供桌砍下一角。只見他大怒道:“這如何相同?祖大壽不但是漢人,他還曾為大明出生入死,血戰沙場。可是她……她在你我身旁多年,居然一直隱忍,真是居心叵測。哼!更何況,如果她只是普通滿人之女,我看在多年的師徒情份可以饒她不死,可是她……她是多爾袞的